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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唔,唔,”我心绪极为不宁地说,“我对我的命运已经安心和喜欢了;夫人,只要我能做到,请让我继续这样吧。”

  “没规矩的妞儿!但如果可能,我将耐心地对待你。你是我母亲非常喜爱的年轻人,曾长时间作出了可贵的努力来保持你的贞操,在这之后竟居然会自暴自弃,甘心让自己被哄骗,被糟蹋,难道你认为我不为这感到忧虑吗?”

  “夫人,我并不认为我本人已被哄骗、被糟蹋了;我现在是清白、贞洁的,就跟我过去一样。”

  “你说谎,孩子,”她说。

  “这句话夫人阁下刚才已跟我说过两次了!”

  由于我说了这句话,她就在我手上打了一巴掌;我低低地行了个屈膝礼,一边向外退出,一边说,“我恭敬地感谢夫人!”但是我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又说,“夫人,虽然我感谢您,但是您的弟弟不会因为您这样对待我而感谢您的。”

  “向我走近一些,亲爱的,”她说,“如果你认为你在一位姐姐和一位弟弟之间还没有造成足够的祸害,那么你将有更多一些的事情可以告诉他。不过,孩子,如果他在这里,那么我就会更坏地对待你,也会更坏地对待他。”

  “我真但愿他在这里,”我说。

  “招灾惹祸、傲慢无礼的人,你在威胁我吗?”

  “夫人,”我说(但我离开得稍稍远一些),“自从我荣幸地,或者说得准确一些,自从我不幸地来到您面前之后,您对我说了好多话,现在请把您所有这些话回想一下吧,哪怕我就算是您把我看成的什么妞儿和东西,您究竟说过一句符合夫人身分的话吗?”

  “到这里来,没规矩的孩子,”她答道,“到我的手可以伸到的地方来一会儿,我将回答你应当得到的回答。”

  毫无疑问,她是想打我耳光。但是如果我不能显示出一些骨气来,那我就不配得到我幸福的命运了。

  当桌布撤走之后,我说,“夫人,我想我现在可以离开您了吧?”

  “我想不可以,”她说。“唔,我来跟你打赌,孩子,你的肚子太饱了,吃不下去,因此你可以一直不吃东西,直到你礼貌周全的主人回来为止。”

  “夫人”她的侍女说,“请让这可怜的女孩子跟朱克斯太太和我同一个桌子吃饭吧。”

  “谢谢您的好意,沃登姑娘,”我答道,“就像您所说的,我现在已跟从前大不相同了。最近我荣幸地有更好的人陪我吃饭,所以我不能降低身分,让您来陪伴了。”

  “以前曾听说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事吗?”夫人说。

  “可怜的沃登!可怜的沃登!”她的男亲属说,“瞧,她已把你打得惨败,让你守不住阵脚了!”

  “夫人,”我说,“您能行个好,告诉我,我要在这里待多久吗?因为您从这封信中将会看到,我不得不服从我主人的命令。”于是我就把她弟弟从卡顿先生家里写来的信交给她;我想她从信中可以判断出他所给予我的光荣,因此会待我好一些。

  “是的,”她说,“这是我道德高尚的弟弟亲笔写的;它寄给安德鲁斯姑娘,我想,那就是给你的,孩子!我相信,在他看来,你永远姓安德鲁斯!”于是她就往下念,一边念一边评论:

  “‘最亲爱的宝贝。’”〔“最亲爱的宝贝!”一边从头到脚地看着我,“什么!这是对你的娃娃脸说的!——最亲爱宝贝——呸!我要再听到这种话就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住了!杰基,请跟戴弗斯爵士说,永远也别管我叫最亲爱的宝贝了。”〕“‘我曾对你说过,如果我在昨夜十一点钟还没有回家,那就请你别再等待我;因此我希望,’”〔“我的天主,请好好地对待我吧!杰基,请注意!我希望,”〕“‘我不在你身边没有使你感到不安。’”〔“这句话谁能容忍得了!这是个自白,杰基!清清楚楚的自白!”“是这样,夫人!我觉得就像太阳一样亮堂!”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看得我感到发窘。然后他露出一副厚颜无耻的神色哈哈大笑着,当时我很恨他,“唔,这是不是让他最亲爱的宝贝感到不安了!”夫人说。“你是不是感到不安了,最亲爱的宝贝?非常情深意切啊!一个按照你这种方式生活的东西竟受到了这样的巴结讨好,那是一个诚实正派的妻子都得不到的;但这该结束了!”〕

  她自念自听,一直念到下面的词句:“‘我真但愿’〔杰基,请注意这句话,‘我真但愿’〕‘我们原先没有约定〔我们——我的弟弟和你这个爬虫被搁到一起了!请给我耐性吧!〕在今天夜间去跟西蒙爵士和那些善良的邻居们相聚;’〔西蒙爵士和那些善良的邻居们允许你去拜访吗,孩子?我要让他们相信,我今后不会去拜访他们了,一次也不会去。〕‘但由于约会无法取消,’〔请注意,杰基,请注意门‘所以我请求你,’〔这坏蛋能那样粗暴无礼地对待戴弗斯爵士和我,但却竟居然在这东西面前变成了个苦苦哀求的叫花子!‘所以我请求你’〕‘亲爱的,’〔哎呀,我的天!我没念完一半就要恶心、呕吐了!你这迷人的小狐狸精!但你怎么让他这样称呼你的?不过我还是继续往下念吧。〕‘就在今天乘四轮轻便马车,’〔四轮轻便马车准备好了吗?谢天谢地,我来得及时,没让你做出这种放肆无礼的事情来!〕‘到西蒙爵士家里去你去得愈早……就会显得愈谦和有礼。’〔弟弟,你是这么说的吗?这东西,你的相好,能让西蒙爵士和那些善良的邻居们觉得她显得谦和有礼吗?〕‘所有这些赞……’〔啊杰基,杰基——恶心——恶心得要死!〕‘赞美你的朋友们!’〔这时她把那封信一扔,它飘到了我的面前。我本想弯腰去把它捡起来,但是她的侍女沃登手脚比我利落,又把信放到夫人手里;夫人又继续一边念一边评论。〕‘我希望……在那里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跟谁?帕梅拉·安德鲁斯!一个叫花子的臭娃娃!是我母亲给领来的。〕”“看在仁慈的面上,夫人!”我说,“为了纪念我亲爱的老夫人,我在这里行个屈膝礼。在夫人的谴责中,这一点是我最能忍受的,这是我的荣耀。”“厚颜无耻!别吭声。你以你的耻辱为荣。”谢谢上帝,我想,我有一个更为真正的荣耀!我就沉默不语,这是自豪的沉默,亲爱的母亲。“‘我希望……在那里跟你在一起。’”她继续念下去,“‘在下午吃茶点的时候,’〔所以,孩子,一两个钟头之后,你就十分及时地去参加你的重要约会了。〕喂,杰基,他要是给妻子写信,那是绝不会这样巴结讨好的。两个星期一过,他就不会向一位跟他们当户对的女人提到任何赞美她的朋友了。在我看来,情况已经十分明显。杰基,你看是不是这样?你呢,沃登?”“十分正确,夫人,”她的侍女说。“就像太阳一样亮堂,”她的外甥说。这时我的脸涨得通红,他就当着我的面轻蔑地冷笑着。“没有礼貌的先生!”我自言自语地嚼咕道;但我仍旧为我的清白感到自豪;我可以默不作声,这样更好。夫人继续念下去。“‘比我回到家里的路程要缩短六英里;’〔啊,悲惨可怜的帕梅拉!你看到没有,你的影响力早已在衰减了?如果你继续保持你的贞洁,你的情人又跟你门当户对,那对他来说,六十英里并不会比一英里长。你以为你的娃娃脸会把我弟弟的心紧紧栓住吗?可怜的苦命人!我多么怜悯你啊!〕”由于她的怜悯,我向她行了个屈膝礼;但我仍自豪地保持沉默(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是正确的);她又继续念下去,“‘我们虽然没有穿着适合这种场合的服装,但我知道这些好朋友是会原谅的。’〔会原谅穿着的服装!他们毫无疑问是会原谅的。我相信,在你现在已经堕落的情况下,你要到那些赞美你这东西、愿意跟你交朋友的人们当中去,不论你穿什么衣服,都是够好的了!但是,杰基,杰基!后面还有更精采的话呢!〕‘我们短短分离的每个钟头,我觉得都像一天那么长久;’〔这是对你说的!让我再念一遍:‘我们短短分离的每个钟头,我觉得都像一天那么长久;’也请注意一下这位好人的胡说八道!人们可以看到,对他来说,爱情是一种新鲜的事情。自从他跟他亲爱的人离别以后,时间缓慢得令人生厌;按照他好色的计算,他们分离的时间至少相当于十二个昼夜了。然而,虽然令人生厌,这仅仅是一次短短的分离。说得很好,我善良、准确、而又并不自相矛盾的弟弟,但在恋爱中聪明的男子往往是最大的笨蛋!可是这短短的分离为什么同时又是一个漫长的分离,这么令人生厌呢?现在看到他举出的理由了,因为〔是的,现在说出来了!〕‘最亲爱的宝贝,我怀着极大的成意,’〔呸!去它的!最亲爱的宝贝,又来了!〕‘是永远属于你的!’〔但是,弟弟,你在撒谎!你知道你在撒谎。因此,善良的安德鲁斯小姐,我不这样称呼你又该怎样称呼你呢?你最亲爱的宝贝将永远是属于你的!你能自负到相信这一点吗?但是等一等,这里还有附言。这位可怜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对他最亲爱的宝贝把话讲完呵!确实,他已欲罢不能了!唔,他最亲爱的宝贝,〕”这时她看着我说,“你有这样一位情人是极大的幸福!‘如果你能和西蒙爵士及那些女士们一起吃午饭,’〔哎呀,求你饶了我吧,最亲爱的宝贝,现在提到事前跟人的约会了!〕‘你的这种随意行动〔眼见证人来往的随意行动!〕……他们将会感到高兴。’〔如果他们是些可怜的马屁精和心灵低劣的东西,〕‘特别是当他们没有期望得到这种厚意时,’〔厚意!杰基!厚意!啊,你这红红绿绿的可怜玩偶!但是如果可能,我将保持耐性!对那些高兴跟你交朋友的人们来说,你去陪他们玩确实是一种厚意。〕”

  ①指“是我母亲给领来的。”
  ②指与B先生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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