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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雪没有再下。天不象昨天那样阴沉,满天的玫瑰色是天气放晴的预兆。

  当早晨的寒光照出树木丛林真实面目的时候,维泰利斯随身带了根粗木棍,我也挑了类似的一根,作为武器,我们出去了。

  卡比似乎已不再象昨夜那样丧魂落魄,它注视着师傅的目光,只等师傅一声令下就往前冲去。

  我们在雪地上寻找心里美的足印,卡比抬起头,欢快地连叫几声,这叫声意味着应当在高处而不是在地面上寻找。

  我们抬头一看,果然看见白雪覆盖的屋顶被弄得乱七八糟,一根横在窝棚顶上的粗树枝露在外面。

  那是一棵橡树的树枝。我们顺着枝丫再望过去,发现在很高的树枝分杈处,有一团灰糊糊的小东西蜷缩在那里。

  那是心里美!被狗吠和狼嚎声吓破了胆的心里美趁我们外出的时候,跳到窝棚的顶上,又从顶上爬到橡树的高处,它蜷缩成一团,觉得这是安全之地,所以它不回答我们的呼唤。

  这可怜的小动物,是那么怕冷,它一定冻僵了。

  我师傅轻轻呼唤它,可是它象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维泰利斯叫它,一连叫了好几分钟,它却没有动静,看来是已经死了。

  对于昨夜的过失,我应当将功赎罪。

  “您同意吗?”我问,“我去把它找来。”

  “你会摔断颈骨的。”

  “没事。”

  这话说得不太准确,危险是有的,至少爬上去就不容易,因为那是棵参天大树,而且树干和招风的树枝上盖满了雪。

  我很早就学会了爬树,并从爬树的技巧中增长了可观的力气。那沿着树干生长的小树枝,正好当我的梯子用,雪被我的手惊动了,落我一头一脸,使我眼花缭乱。我很快爬到了第一个枝杈,再往上爬就容易了,需要留神的是别让雪滑倒。

  我一边往上爬,一边亲切地对心里美说话;它依然不动,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我。

  快爬到的时候,我伸手去逮它,它却纵身一跳,跳到了另一根树枝上。

  我又爬到这根树枝上逮它。可是,唉!人——即使是顽童——爬树的本领却远远没有猴子高明。

  因此,如果树枝没有被雪覆盖的话,我大概永远也抓不住心里美的。雪弄湿了它的手脚,它很快精疲力尽了。于是,它从一根根树枝上跳下来,最后又纵身一跳,跳到主人的肩上,钻进了主人的外套。

  能找到心里美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但事情还没有完,现在该是找狗的时候了。

  我们走了几步,到了昨天夜里来过的地方。

  现在天已大亮,雪地上留下的凹印,使我们不难猜出昨夜狗被咬死的悲剧。

  两条狗是沿着一捆捆木柴,一前一后走出窝棚的,二十几米之内的脚印都清晰可见。再过去,狗的脚印消失,出现了别的脚印:这一边的表明狼跳出来向狗猛扑过来的方向,另一边的说明狗被狼拖走的去向。狗的脚印再也没有了,只有雪地上一道道断断续续的血迹。

  现在,我们不必再找下去了。两只可怜的狗已被咬死。叼走,在荆棘丛林中被狼不慌不忙地吞食了。

  我们现在必须尽快设法给心里美取暖。

  我们回到小屋内,维泰利斯把心里美当作小孩似的,放在火堆前,为它烘手烘脚,我把毯子烘暖后,把它裹在里面。

  仅仅一条薄毯子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暖床炉焐过的被褥和热饮料。然而我们什么也没有!有一堆火已经是大幸了。

  我和师傅默默地坐在火堆旁,静静地凝视着燃烧的火。

  “可怜的泽比诺!可怜的道勒斯!可怜的朋友啊!”

  这就是我们两人各自喃喃低语的话,或者至少可以说,这是我们共同的心声。

  它们过去是我们的同伴,同甘共苦的伙伴。对于我来说,在我孤独、不幸的日子里,它们又是我的挚友,几乎象我的孩子一样。

  我不能洗刷我的罪过,倘若我好好值班,倘若我没有睡着,狗决不会跑出去。狼因为怕火,它们只好远远地待着,决不会闯进屋内袭击我们的。

  我真想让维泰利斯骂一顿,我几乎要请求他打我一顿。

  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他把头垂到火堆边,大概是在考虑我们失去狗以后怎么办的问题。

  第一部 第十五章 心里美先生

  黎明时分的预报应验了;太阳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中闪耀着,它的光线在洁白的雪野的反射下,使昨天还是那样阴暗凄冷的森林,现在发出了耀眼的光茫。

  维泰利斯常常把手伸进毯子里,摸摸心里美,但它还没有暧和过来。我凑近它的身子,听见它不断打寒颤的哆嗦尸。

  事情是明摆着的,我们不可能温暖它血管里冰冷的血液。

  “得找个村子才是,”维泰利斯站起身来说,“要不然的话,心里美会死在这里的。咱们走吧!”

  心里美被裹在暖烘烘的毯子里,师傅又把它放进自己的外套里,紧紧地贴在胸口上。

  我们准备动身了。

  “这个‘旅店’啊,”维泰利斯说,“它使我们付出了多高的代价!”

  他说这话时,声音都颤抖了。

  他第一个走出窝棚。我跟在后面。

  该叫卡比了,它待在窝棚口,鼻子朝着它的同伴遭受袭击的方向。

  踏上大路十分钟之后,我们遇见一辆马车,赶车的告诉我们:不消一个钟头,我们就可找到一个村庄。

  赶车人的话使我们的腿肚子硬朗了。然而,在齐腰深的雪中行走,那是十分艰难的。

  我不时向维泰利斯打听心里美的情况。他回答说,他感到它一直在发抖。

  前方山脚下一个大村落的白色屋顶终于展现在眼前,只要再加一把劲,我们就可以到了。

  我们从没有下榻高级旅馆的习惯,这种门面豪华的旅馆有舒适的房间和精美的菜肴。我们通常是在村镇的入口处或是近郊,选择一家蹩脚小客栈住下,那里的店主既不会把我们拒之门外,也不会把我们的腰包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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