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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远征布杰约维策(8)


  分队长倒在帅克身上:

  “你承认了,我很高兴。受审问时就该这样老实。既然犯了罪又何必抵赖呢?”

  他站起来,拿着空酒瓶子踉踉跄跄走进他的屋子,一路还嘟囔着:

  “我要不是出一出了一点儿岔子,一切都—都—都会是另一个样儿了。”

  在他没脱军装就倒到床上之前,从写字台里把呈文拿出来,打算加上如下一段话:

  “根据第五十六条Ich muss noch dazu beizufügen,dassdie russische Kontuszóvka(德语:犹有进者,俄国之白酒……)……”他在纸上弄了一摊墨水,用嘴把它舔掉了,然后傻笑着,倒在床上睡得象死猪一样。

  天快亮时,躺在对面床上的宪兵班长鼾声如雷,夹杂着尖细的鼻音,把帅克吵醒了。他爬起来,把班长摇了摇,然后又躺了下去。这时候,鸡啼了,太阳升起来了,贝兹莱尔卡老婆婆跑来生火,她也因为头天晚上的奔忙而睡了个够。她发现大门敞着,一个个都在蒙头大睡,守卫室的油灯还冒着烟。贝兹莱尔卡老婆婆嚷了一声,把班长和帅克从床上拖起来,对班长说:“你也不害臊,衣服都不脱就睡觉,跟牲口似的。”又教训帅克说,在女人面前,起码应把裤裆口扣好。

  最后,她逼着睡眼惺忪的班长去把分队长叫醒,说这样睡下去太不成体统。

  “您倒是落到了一群好人手里,”在班长去叫分队长起床时,老婆婆对帅克说。“一个比一个能喝。见了酒就没命了。都欠了我三年工钱。我一提起,分队长就说:‘别罗嗦,老太婆,要不把你关起来。我们确确实实知道,你的儿子是个盗猎犯(到禁猎区打猎的人。),还偷财主家的劈柴。’我跟他们都受了三年多的罪了。”老婆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嘟哝说,“您特别要提防那位分队长。他净会甜言蜜语的,可却是头号的大坏蛋。净找岔子整人。关人。”

  好不容易把分队长喊醒。班长费了老大的劲来使他相信:已经是早晨了。

  他终于四下瞅了瞅,揉了揉眼睛,慢慢地记起昨天的事来。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他的脑袋,他心神不定地望着班长说:“他跑啦?!”

  “没事,小伙子挺本分的。”

  班长开始在房里踱来踱去,朝窗子外面望了望,又踱回来,从桌上撕下一小块报纸,用两个指头把它搓成小纸球。看来他还想说什么。

  队长犹疑地看着他,最后,为了弄清班长在想什么,便说:“班长先生,别发愁,我会帮你忙的,我昨天大概又出了什么洋相吧?”

  班长用责备的眼光看了一下他的上司:

  “分队长先生,您知道您昨天都说了些什么,您什么样的话没跟他说呀!”

  他凑到分队长的耳朵边轻声说:“您说我们所有捷克人跟俄国人都是斯拉夫血统,您说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1856—1929),俄国大公,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任俄军总司令。)下周就要到普舍洛夫了,说奥地利支持不住了,还教他下次受审时什么也别招认,胡搅蛮缠一通,让他一直拖到哥萨克人来把他解放。您还说,奥地利很快就要完蛋了,跟胡斯战争时期一样,农民举着镰刀上维也纳。说皇帝老子是个病老头,很快就会四脚朝天。还说威廉皇帝是头畜生。您答应捎点钱到牢里去,给他改善生活,还有好多这类的话……”

  班长从分队长身边走开时,补充说:“这些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开头我喝得不多,到后来我也不行了,就啥也不知道分队长盯了班长一眼,说:

  “可我还记得,”他宣布说,“你还说了,我们跟俄国人相比,简直是黄口小儿,你还当着老太婆的面嚷嚷:‘俄国万岁!”

  班长开始神经质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你吼叫如牛,”分队长说,“后来你就横倒在床上,打起呼噜来。”

  班长在窗前站住了。他敲着玻璃,说:“分队长先生,您在我们那位老太婆面前也没用餐巾堵住嘴啊。我记得,您对她说:‘你记住,老太婆!每个皇帝和国王只惦着他们的口袋,所以才要打仗。连”遛弯老头儿“这个老家伙也不例外。连大便也不敢让他自个儿去拉,免得他把整个申布隆宫(奥皇在维也纳的寝宫。)弄得一蹋糊涂。’”

  “我说了这样的话?!”

  “说了,分队长先生!您说了这些话,您跑到院子里去呕吐之前还嚷嚷:‘老太婆,你用指头往我喉咙里捅一捅吧!”

  “你说的话也够悬的!”分队长打断他的话说。“你怎么会想起这号蠢事来,要让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当捷克国王呢?”

  “这我一点儿也记不得了,”班长胆怯地回答。

  “当然记不得了!你醉得象一摊烂泥,眯着一双猪眼睛。你想出去一趟,错把炉门当大门,往壁炉上爬哩。”

  两人都默不作声了,最后,分队长打断沉寂说:“我经常对你说,烈性酒是害人精,你喝不得,你偏要喝。要是那家伙跑了怎么办?我们怎么交差?上帝啊,我头都要炸啦!”

  “你听我说,班长先生!”分队长接着说,“正因为他没逃跑,就更说明,他是一个又危险又老练的家伙。等到他们审问他时,他会说,我们这儿的大门通宵开着,我们全都喝得烂醉如泥,假如他真有罪的话,他要逃跑一千次都逃成了。好在他们不会相信这种人,再说,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赌咒发誓,说这是那家伙编造的谎言,那么上帝老子也帮不了他的忙,只能在他的脖子上多套一圈绞索。在他的问题上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哎哟哟,要是我的头不这么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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