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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当了卢卡什上尉的勤务兵(12)


  “牛肝还是猪肝?”

  “那它倒不在乎,”帅克的“女同乡”微笑了一下。她把最后那个问题看作是一句说得不成功的调皮话。

  他们一块儿又了一会儿。后来,那条看马狗也参加进来,这时它已经拴上链子。它对帅克很亲热,还想要隔着嘴笼套去扯帅克的裤脚,不断地往他身上蹦。可是它突然好象猜出帅克的用意,不再蹦跳,而是悲伤。惊恐地走着,斜眼瞟着帅克,似乎想说:“原来你也在打我的主意啊!”

  后来,她对帅克说,她每天晚上六点钟都带着狗到这儿来散步,又说,她对布拉格的男人一个也信不过。有一回她在报纸上登了个征婚启事。有个锁匠应征,打算娶她,骗了她八百克朗,说是要去搞一件什么新产品,后来就无影无踪了。她说乡下人肯定要诚实可靠些。她要是嫁人的话,只嫁给乡下人,但是要等打完仗再说。她认为战争期间嫁人愚不可及:准会象别的女人一样,非当寡妇不可。

  帅克给了她很大的希望,说他六点钟来。然后他马上去告诉他的朋友布拉赫涅克,说那条狗什么肝都吃。

  “那么我就喂它点牛肝,”布拉赫涅克这么决定了。“我已经用这种肝从维德拉厂主那儿捉到过一只圣伯纳狗,那是一条非常忠实的动物。明天我准给你把狗送来。”布拉赫涅克信守诺言。下午帅克刚收拾好屋子,就听见门外有狗吠声。布拉赫涅克拖着一条不肯驯服的看马狗进来了。它的毛比平时竖得更直,凶猛地转动着眼睛,眼神如此忧郁,象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饿虎,紧盯着笼子前面站着的动物园的肥胖的看客。它呲牙咧嘴,愤怒已极,似乎想说:“我要把你们撕碎!把你们吃掉!”

  他们把狗拴在厨房的桌旁,布拉赫涅克讲起捉狗的经过来:

  “我拿着用纸包好的熟肝,故意在它旁边走着,它马上嗅出了味道,朝我身上蹦跳,我一点儿也不给它吃,继续往前走。狗紧跟在我后面,我走到公园那边就转弯进了布莱托夫斯卡街,在那里我才给它吃了第一块肝。它狼吞虎咽吃了下去,然后一直跟着我,怕我走掉了。转到英德希什卡街时我又给它一块肝。等它吃饱了,我给它套上绳索,牵着它经瓦茨拉夫大街,到维诺堡,直到沃尔舍维采。路上它给我来了个怪样:横跨电车道时,它躺下来不肯动弹,也许是想让电车压死吧。我随身带有一张空白血统证明书,是在伏舍纸店买的,你会伪造血统证明书,对吧,帅克?”

  “这得你亲手写。就写上它是从来比锡的冯。毕罗狗场来的,父亲是阿尔尼姆。冯。卡勒斯堡,母亲是艾玛。冯。特劳顿斯朵尔夫;父系方面跟谢格弗瑞特。冯。布森陀有血统关系。它的父亲一九二一年在柏林看马狗展览会上曾获头等奖,母亲获纽伦堡纯种狗协会的金质奖章。你看它的岁数有多少?老吗?”

  “看牙齿有两岁。”

  “那就写上一岁半吧!”

  “它的毛剪得不好,帅克,你看它的耳朵。”

  “这有办法,等它跟我们混熟了再给它剪。现在要剪它,脾气会更大的。”

  这条偷来的狗愤愤地咆哮着,鼻孔直出粗气,全身扭动,直至精疲力尽,耷拉着舌头躺在那儿,等待下一步的摆布。

  它逐渐变得安静些了,只是时而发出可怜的哀吠声。

  帅克将布拉赫涅克剩下的一块肝摆在它面前,它连碰都不碰,只是用执拗的眼光看着他们俩人,似乎在说:“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你们自己吃去吧!”

  它听天由命地躺在那儿,装着打瞌睡的样子。突然,它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开始向他们讨好,用前腿表示求情,它屈服了。

  这种感人的场面对帅克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躺下!”他对可怜的动物嚷了一声。它又躺下了,悲伤地吠叫着。

  “我在血统证明书上该给它填个什么名字呢?”布拉赫涅克问道“它叫鲁克斯,填个差不多的名字,让它马上能听懂。”

  “那就叫它麦克斯吧!你瞧,布拉赫涅克,它的耳朵竖起来了。起来,麦克斯!”

  连家带名字都被剥夺了的不幸的看马狗站起来,等候命令。

  “我想把它解开,”帅克决定说,“看它要干什么。”

  狗被解开之后,首先冲着门走去,对着门把手短促地叫了三声,大概是表示信赖这些恶人的恩典吧。当它看到他们对它要出去的愿望根本不加理会时,便在门边撒了泡尿,弄了个水坑。这一下它以为会被赶出去,就象以前在它小时候,上校按照军队里“要干净”的要求训练它的那样。

  帅克没放它出去,说:“它很狡猾,同耶稣会教徒差不多。”他用皮带抽了它一下,把它的嘴巴按在尿坑里弄得湿湿的,使它连嘴唇都来不及舔。

  面对这种羞辱,它吠叫了一阵,开始在厨房里跑来跑去,绝望地嗅着自己的脚印,突然又走到桌子边,把地上的那点儿肝吃掉,随后在壁炉边躺下。它作过这一段表演之后,便昏昏入睡了。

  “我该给你多少钱?”帅克同布拉赫涅克告别时问他道。

  “别提这个了,帅克,”布拉赫涅克轻轻地说。“为老朋友。特别是入了伍的老朋友,我啥都肯干。再见吧,小伙子,你可别把它带到哈夫利契科沃广场上去,免得惹出祸来。你还需要什么狗就招呼一声。我住在哪儿,你是知道的。”

  帅克让麦克斯睡了很久,他到肉铺去买了一斤肝,煮熟了,等麦克斯醒来,给它一块热乎乎的肝嗅嗅。

  麦克斯睡完觉,舐了舐舌头,然后伸了个懒腰,嗅了嗅肝的香味,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它走到门边,试着把门把手打开。

  “麦克斯,”帅克叫它,“到我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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