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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在警备司令部拘留所里(1)


  拘留所是那些不愿去打仗的人的最后一个藏身之地。我认识一位代课教员。作为数学教员,他本应在炮兵队服役,但是他不愿开炮,便有意偷了一个上尉的手表,好让人家把他关进拘留所;他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这样做的。战争既不能激发他的热情,也不能使他陶醉。他认为开枪射击敌人,或者用榴霰弹和手榴弹炸死对方同他自己一样不幸的数学代课教员,是一种愚蠢行为。

  “我不愿做一个因为自己的残暴行为而被人憎恨的人,”他对自己这么说,便坦然地偷了一块表。

  起初,他们对他的神经功能进行了检查,后来他自己供认,偷表是为了发财,于是被送到拘留所来了。这种因为偷盗诈骗案被关到拘留所来的人很多。唯心论者和非唯心论者两种人都有。还有把战争当作生财之道的人,他们是在后方和前线不择手段地贪污士兵粮饷的各级军需官。还有一些小偷,他们比送他们到这里来的人老实一千倍。拘留所里还关着一些只是犯了与军事有关的罪行的士兵,如破坏军纪。企图煽动暴乱。潜逃。此外,还有一批特殊类型的犯人,即政治犯,其中百分之八十完全是无辜的,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却判了刑。

  军法机关规模不小。面临着普遍的政治腐败。经济衰落与道德沦丧,每个国家都设有这种司法机构。昔日武功的光荣与声誉必须靠法庭。警察。宪兵活动和收买告密的恶棍来加以维持。

  奥地利所有的军队里都豢养着一批奸细,他们专靠告发平时与他们同睡草垫,行军中和他们分吃面包的伙伴为生。

  给拘留所提供材料的还有国家警察当局:克利曼(克利曼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反动支柱……布拉格警察局的密探,一九一八年擢升为科西策警察局长。)。斯拉维切克(斯拉维切克是克利曼在布拉格警察局的同伙,一九一八年十月二十八日后任斯洛伐克首府布拉迪斯拉发警察局局长。)及其同伙。

  军队书刊检查局把那些在前线和留在家里处于绝望境地的人们送到这里,只因为他们互相通信的缘故。宪兵们还把一些丧失了劳动能力的老农送了进来,因为他们在给前方亲人写信时谈论了军事法庭,在信中写了一些安慰的话,并对儿子离家后十二年里严重威胁着他们家庭的贫困作了描述。

  人赫拉昌尼的拘留所有一条经过布舍夫诺瓦通向打靶场的道路。一个戴手铐的人走在荷枪实弹的押送队的前面,后面跟着一辆拉着简陋棺材的大车。打靶场上响起了“An!Feuer!”(德语:“举枪!瞄准射击1”)的口令声。事后在所有团和营里宣读了团部的通令:暴乱分子已被枪决。该犯被征入伍时,因为大尉用马刀砍死了他那个不愿和他分离的妻子,他就掀起了一场暴乱。

  拘留所由军狱看守长斯拉维克。林哈德大尉和外号叫“刽子手”的军士谢帕三人把持着。有多少人被他们折磨死在单身牢房里啊!如今成立了共和国,林哈德大尉可能仍旧在当大尉。我希望,把他在拘留所里服役的时间也算在服役年限内。斯拉维切克和克利曼的服役年限该从他们在国家警察局的时候算起。谢帕已经复员,依旧干他的泥瓦匠去了。他在共和国成立后说不定成了某爱国团体的成员哩。

  军狱看守长斯拉维克在共和国成立后当了小偷,现在在蹲监狱。

  这个可怜的家伙没能象别的许多军官老爷那样在共和国里捞到一官半职。

  军狱看守长斯拉维克一见到帅克,便向他投以充满着无声责备的眼光,这是很自然的事儿。

  “你既然落到我们这儿来了,你的名声也算够臭的啦!我们要让你小子在这儿过得甜滋滋的,跟对其他落到我们手中的家伙一样。我们的手可不是女人的纤细小手儿。”

  为了加重他那责备的目光的分量,他还把他粗大的拳头伸到帅克的鼻子底下说:

  “你闻闻,你这下流胚。”

  帅克闻了闻,然后说:

  “我可不想让它揍我的鼻子。它有一股坟墓里的气味。”

  帅克这句平静而稳重的话使军狱看守长感到满意了。

  “嘿!”他用拳头捅了一下帅克的肚子说:

  “站直!你兜里有什么?你要是有香烟的话,可以随身带着;有钱,就放在这儿,免得被人家偷了。什么也没有?真的没有?可别撒谎呀,撒谎要挨罚的。”

  “我们把他关到哪儿去?”军士谢帕问道。

  “关到十六号牢房去,”看守长作出决定说,“把他跟那些穿短裤衩的搁在一块儿。你难道没看见林哈德大尉在这公文上面写的‘Streng behüten,beobachten,(德语:严加看守,注意。)几个字?”

  “嗯,老弟,”看守长转向帅克,板着脸孔说,“下流胚就得把他当下流胚处理。谁捣乱,就把谁关进单身牢房去,再打断他所有的肋骨,让他在那儿一直躺到死。我们有权这么干。谢帕,你还记得吗?就象对付那个屠夫一样。”

  “喏,那家伙可真费了我们不少劲啊,看守长先生!”军士回味着往事说。“他可真是体壮如牛。我在他身上踩了足足五分多钟,他的肋骨才咯嘣咯嘣地一一断掉,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来,事后他还活了十来天。真经活,这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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