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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直到他们爬回到悬崖顶上以后明塔才大叫,说她把奶奶给她的胸针给丢了——是她奶奶的胸针呀,她拥有的惟一的一件饰物——是用珍珠镶成的一棵垂柳(他们肯定记得的)。她们肯定看见过,她说。眼泪顶着脸直往下流,她奶奶用这只胸针来别住帽子,一直用到去世的那天。现在她给弄丢了。她宁可弄丢任何别的东西也不愿丢了这枚胸针!她得回去找。他们都一起回头去找。他们东翻西戳,眼睛四处搜寻。他们一直把头垂得低低的,生气地嘀咕着;保罗·雷勒像疯子似的在他们坐过的那块岩石四周到处寻找。当保罗叫安德鲁“好好把这儿到那儿给搜一下”时,安德鲁心想,这样乱哄哄地找一个胸针根本不行。潮水涨得很快。海水马上就会淹没他们刚才坐过的地方。

  想现在找到胸针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潮水要切断我们的路了!”明塔突然感到非常害怕,尖声叫了起来。好像会有这种危险似的!又和公牛的情况一样——她丝毫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安德鲁想,女人就是这样。可怜的保罗不得不去安慰她。男人们(安德鲁和保罗立刻变得男子汉一般,和平时不一样了)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雷勒的手杖插在他们俩坐过的地方,等退潮后再回来找。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如果胸针在那里,那么明天早上也仍旧会在那里,他们让她放心,但是明塔还是一路抽抽搭搭地哭着爬上了崖顶。那是她奶奶的胸针;她宁可弄丢任何别的东西也不愿丢了这枚胸针,然而南希却觉得,尽管她确实为丢了胸针而难过,但她也不光是为了这个在哭。她的哭还有别的原因。她觉得,我们都可以坐下来哭上一场。但是她并不知道为了什么。

  保罗和明塔一起走在前面,他安慰她,说他善于找东西是出了名的。他小时候有一次找到了一只金表。他明早天一亮就起来,肯定能找到胸针――在他想像中,那时天还是黑黑的,海滩上只有他自己,可能会挺危险的。但是他还是告诉她,他肯定能找得到,她说她可不想听什么他天一亮就起床:胸针是丢了;她知道:下午她往身上别的时候就有预感。他暗下决心,他不告诉她。

  但是明天一大早他们都还在熟睡时他就偷偷溜出去,如果找不到胸针,他就去爱丁堡给她买一枚和那个一样但更漂亮的胸针。他将要证明他的本事。当他们来到山顶时看见了山下小镇的灯光,灯光突然这样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似乎就像他生活中将要发生的事情——他的婚姻,儿女,房子;当他们来到在高大的灌木丛阴影下的大路上时,他又想道,他们将一起过退隐的生活,他将领着她,她会紧紧依偎着他(就像现在这样)永远向前走去,他们在十字路口转弯时他心里在想,他已经有了多么令人震惊的经历,他必须要告诉什么人——当然是拉姆齐夫人了,因为一想到他刚才所做的事情就使他惊讶万分。当他向明塔求婚的时候无疑是他一生中最紧张的时刻。他要直接到拉姆齐夫人那儿去。因为他总觉得是她使他这样做的。是她使他觉得没有自己不能做的事。别人谁也不把他当回事。

  但是她使他相信,他想做的事都能做成。今天一整天他都感到她的目光在看着他。在追随着他,似乎在说(尽管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过),“是的,你能做到。我相信你。我对你寄予希望。”她使他感到了这一切,他一回去(他寻找着海湾上方那所宅子的灯光)就到她那儿去对她说,“我办成了,拉姆齐夫人;多亏你了。”他们转上了通向宅子的小路,他看见楼上的窗子里移动着的灯光。这样看来他们一定回来得太晚了。大家都在准备吃晚饭了。宅子里灯火通明,从黑暗中出来,这使他的眼睛感到充溢着强光,他沿车道走近宅子时孩子气地自言自语道,灯光,灯光,灯光;并且在走进屋子以后,神情呆板地望着四周,茫然地重复着灯光,灯光,灯光。可是,天哪,他用手摸摸领带对自己说,我可别出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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