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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就在这时我收到一位绅士的来信,要求我为一家刚创办于蒙特利尔的杂志(《文学花环》)撰稿,并答应给我付稿酬。这封信就像黑暗中迸射出的一线光亮,预示着更灿烂的明天即将到来。在丛林区居住期间,我从没能想过写作。当向体饱受劳作之苦,精疲力竭,大脑就没有进行思想创作的条件。

  一年以前,一位很有成就的美国作家要我为在费城发行了好几年的《北美评论》杂志投稿,他还应允根据作品的质量付给我稿酬。孩子们入睡以后,我也试着写过几篇文章,尽管文具的配备,手稿的邮寄所花的费用对我这个身无分文的人来说负担太重,但为我至亲的人尽些微薄之力的希望鼓舞着我从事这项工作。我从未在这上面挣到过一分钱,但我相信那不是编辑的错。另有几位美国编辑也曾写信约稿,但我无法支付将沉重的邮包寄往美国的邮费,且付的钱不够到边境的话邮包就不会到达目的地、因此只得放弃以这种方式获取收入的机会。我给L先生写了封信,坦自告诉他我的处境。他极为慷慨地同意支付往他办公室寄手稿的邮费。并让我自己确定稿酬。这为我的生活开启了一个新纪元。这许多年来我发现这位我尚未谋面的慷慨先生是一位可靠的朋友。当我收到寄自蒙特利尔的二十美元支票时,喜不自禁,流下泪来。它是我自己的,是我用自己的手挣来的;我甚至愉快地幻想将来我家会以此。为中心在经济上独立起来,一天劳作结束后,我不再躺在床上休息了。我就着一种很古怪的老詹妮称为“邋遢婆娘”的蜡烛开始写作。这种蜡烛是老詹妮将辞旧布头卷起来用猪油浸过后插在瓶里制成的。它发出的光并不暗,只不过我写作的几个小时里要燃掉很多根这样的蜡烛。

  忠诚的老太太疑虑地看着我写作。

  “唉,它肯定会累死你的。拿起笔之前你已经够瘦的了;当你应该上床睡觉的时候还是写啊。写啊,亲爱的。这对孩子们有什么好处!你这样耗费精力,会折寿的。”

  詹妮根本不能想象书的用途。“没有它们我们也会生老病死。你费神写只是浪费时间。不过,谢天谢地,猪油蜡快用完了,我们又能听见你说话,而不是整夜弯着身子坐在这儿,写这些乱糟糟的东西,弄坏你的眼睛。”

  随着制糖季节的临近,詹妮大胆地想做一大堆糖,这样孩子们在夏天就有东西夹面包吃了。我们没有糖桶,邻居答应把他的借给我们;并给我们二十八个食槽,条件是把我们做的糖一半给他。

  制糖第一天就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一根大圆木落在了糖桶——也就是借来的糖桶——上,砸碎了桶,汁液四溅。使这只值四美元的桶不能用了。我们大家都很沮丧。这时正好老威托斯去彼得伯勒路过这儿。生性善良的他答应为我们修补桶。他说,这桶用一只铆钉和一个铁箍很容易就修好了。但钱从何而来?我想了片刻。凯蒂的教父曾送给她一串精美的珊瑚铃铛做礼物,当我问这亲爱的孩子是否愿意用它为T先生另买一只桶时,她说:“我愿用比这多十倍的东西帮助妈妈。”

  我给仍然住在父亲家的艾米莉亚写了封短信,商店老板托威托斯给我们带回一只很好的糖桶,而且另外那只桶也以凯蒂那串无用的饰物为代价修补好了。我们如今有两只桶投入使用,詹妮非常高兴,宣称打碎旧桶的是一个带来好运的仙女一——

  詹妮在树林里收集并煮浆汁,我则在屋里用浆做糖。孩子们很有兴趣地看着我操作。在炎热的火炉旁站一整天,晚上呼吸些新鲜空气令人精神为之一爽。每晚我跑到丛林中詹妮的近旁,看她在她的小屋前唱着歌,煮着浆汁。老太太自由自在,在星空下一无所惧。晚上她就睡在桶旁,提到危险她总是满不在乎地捻捻手指。有时她对待她的助手索尔很是粗暴,特别是一天早上,她狠狠地打了小伙子一巴掌。

  听到那孩子的哭叫声,我忙跑出去解救。

  “出什么事了,詹妮,你为什么打那孩子?”

  “我揍扁他——坏事的傻瓜蛋!我熬了整整一夜才熬出两桶糖浆,难道不是他给打翻的?打他是便宜,我还想剥他的皮呢。我会的!老天!这连圣人也会惹火的。”

  “唉,詹妮!”可怜的男孩哭着说,“你没有一点同情心。你忘了我只有一只眼睛。我没有看见树根,结果把我绊倒了。”

  “狡辩!你是只有一只眼,不懂得好好使它才叫可怜呢,”生气的詹妮嘟囔道,捡起桶子,推着前面的索尔,他们又隐入了丛林。

  制糖季节开始没多久,我就烦透这项工作了,不过,我们的辛劳得到了很好的报答。除了一百一十二磅上好的软糖外,我们还有六加仑的糖蜜,以及一小桶六加仑极好的糖精。这一年不缺泡菜和腌黄瓜,加拿大每个土著居民区美味食品都很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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