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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哈、哈、哈!”可怜的汤姆边哆嗦边笑,而后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床上。“噢!如果还有力气乘胜追击的话,我定会好好迫他一阵,让他以为真有个老撒旦在他背后。”

  我们在这个破屋子里住了六个星期,老撒旦再也没来打搅。

  汤姆的身体逐渐康复,胃口也渐渐好起来,可他打心眼里厌烦腌牛肉和猪肉,因为我住得离城镇挺远,所以只能以此为食。我们的美国邻居管平底锅里做出来的没有发酵的蛋糕叫粘面包,这倒也挺恰当,可汤姆坚决一口都不吃。当然派个人骑马跑八英里弄回一条面包也不是件容易事。

  “我亲爱的穆迪太太,像个好基督徒应该做的那样,给我一小口孩子吃的饼干,再试着给我们做点像样的面包,你仆人给我们做的东西无法下咽,”威尔逊对我说,话语里带着乞求的腔调。

  “我当然愿意,可是没有酵母,我一生中从没有在那样奇怪的锅里烘过面包。”

  “我要去老乔的妻子那儿借一些来,”他说,“他们经常朝你借东西。”他穿过了田野,离开了,可很快就回来了。我看了一眼他的大罐子,空空如也。“运气不好,”他说,“那些小气鬼刚做好了一炉面包,可是既不肯借,也不愿卖一条给我。但他们告诉我怎么用牛奶做酵母。”

  “好,就说说这个。”可我很怀疑他是否还记着那配方,

  “你得拿个旧马口铁平底锅,”他边说边坐在凳子上,用手杖拨弄一下炉火,使火旺了一些。

  “非得用旧的吗?”我边说边笑。

  “当然,他们是这么说的。”

  “那我往锅里放什么呢?”

  “耐心一点儿,让我从头说起。放些面粉,放些牛奶,噢!我的老天!我全给忘了。我穿过田野回来时一直想他们为什么管这东西叫牛奶酵母,于是就把制作方法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没关系,我的表现在才十点钟,也没什么事干,我再去一趟。”

  他走了,要是我在场听到他和乔太太的对话就好了。他给我描述了一下,大概是这样;

  乔太太:“噢!陌生人,现在你又想要什么?”

  汤姆:“我忘了你跟我讲的做面包的方法。”

  乔太太:“我从来没跟你讲过怎么做面包。我猜你是个笨蛋,在烤面包之前必须先让面包发酵。是谁让你来捉弄我的,我猜是个跟你一样伶俐的家伙。”

  汤姆:“是位女士,我住在她家里。”

  乔太太:“女士!我可以跟你说,在这儿没有什么女士,住在这山谷小破屋里的那个女人竟不知怎样做面包,真是个聪明的老婆!你是她丈夫吗?”(汤姆摇了摇头)——“她兄弟?”——(又摇摇头)——“她儿子?你听见了吗?你聋了吗?”(说着走到汤姆的近前)。

  汤姆(往后退了几步):“夫人,我不是聋子,我是谁,是干什么的,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你能帮帮忙告诉我怎么做‘磨坊’酵母吗?这回我要把它记在本子上。”

  乔太太(使劲地讥笑):“‘磨坊’酵母!我跟你说的是牛奶酵母。你指望我回答你的询问,然后什么表示也没有。滚开,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汤姆(深深地鞠了一躬):“对您的礼遇我不胜感激。那个住在离苹果树不远的小破屋里的老妇人是不是更有善心?”

  乔太太:“那是我婆婆。你可以去试试,我想她会告诉你的。”(退了回去,当着汤姆的面,呼地把门关上)。

  “后来你干什么了?”我说。

  “噢,当然是接着走。那门开着,我没贸然进入,而是先侦察了一番。这老女人的脸比她儿媳妇的要顺眼多了,虽然样子很凶,既狡猾又好事多问,她正忙着给玉米剥皮,然后把剥过的扔到桶里。我敲着门,她让我进来,于是我就进去了。她问我是否需要她,我告诉她我的来意,她对此却开怀大笑。”

  老妇人:“我猜你刚从旧大陆来,否则就会知道怎么做牛奶酵母,可现在我一直用麸糠酵母,它们可以做出最好的面包。我认为牛奶有酸味,可麸糠几乎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汤姆:“那我们就来说说麸糠吧,你是怎么做的?”

  老妇人:“我把一捧麸糠放到壶里,或者放在小锅里,大罐也可以,再放一茶匙盐,可你小心不要让盐把麸糠给腌了;因为你不注意的话,那麸糠就不会发酵了。然后往里加水,水要有与体温差不多的温度,加水一直加到把麸糠搅拌成粘稠的糊状。接着把壶放到装满温水的平底锅里,再把它放到壁炉上靠近火的地方。保持这样的温度直到发酵,如果留神,就会发现不出两三小时,它一般就会发酵。当你看到那些麸糠从顶端裂开,并且有白色的泡从里面冒出来时,你就可以把它过滤到面粉里,开始做面包。那将做出特别好的面包。”

  汤姆:“好心的夫人,我太感激作了。我们没有麸糠,你能借给我一些吗?”

  老妇人:“我从来不给别人东西。你们英国佬出来都带着大把大把的钞票,买得起。”

  汤姆:“卖给我一点吧。”

  老妇人:“我想可以。”(挪了几步走到汤姆近前,并用刁钻的眼睛盯着他。)“你肯定很有钱,才来买麸糠。”

  汤姆(神情有些古怪):“噢!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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