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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就是这样。”埃尔内斯托耸耸肩膀,大声说,“他说公众不喜欢,说我们国家的事情不是这样。”

  “从实而论,”顾问说,“从实而论,莱德兹马先生,我们的公众一般不喜欢血淋淋的场面。”

  “可是,没有血淋淋的呀,顾问先生。”埃尔内斯托踞起脚,表示不满,“可是,没有血淋淋的呀,只是朝脊背开了一枪,顾问先生。”

  露依莎轻轻朝费里西达德太太嘘了一声,笑着插嘴说:

  “这里还有蛋糕呢,新鲜得很!”

  她以悲叹的口气回答说:

  “哎,亲爱的,不吃了!”

  说完,怨恨地指了指胃部。

  然而,顾问还在劝小埃尔内斯托要宽恕:慈父般地把手搭在他肩上,充满规劝的口吻:

  “让戏更欢乐一点嘛,莱德兹马先生。让观众更轻松一些,让观众离开剧院的时候更轻松一些嘛。”

  “再吃一块蛋糕吗,顾问?”

  “我已经饱了,我尊敬的太太。”

  这时候,他请若热发表意见。你不认为善良的埃尔内斯托应当宽恕吗?

  “我?顾问。绝对不会。我主张死。完全主张死!我要求杀死她,埃尔内斯托。”

  费里西达德太太慈眉善目地说:

  “让他随便说吧,莱德兹马先生,他在开玩笑呢。他可是个天使心肠的人!”

  “费里西达德太太,你错了。”若热站在她面前说,“我是正正经经说的,我是一头猛兽。既然欺骗了丈夫,我就主张杀死她。在深渊,在客厅,在街上,随便哪里都行,总之要杀死她。在这种情况下,我绝不能同意,我的表弟、我的家庭成员或者有血缘关系的人像个软骨头一样原谅她!不能原谅!要杀死她!这是家庭的原则。尽早杀死!”

  “这儿有支铅笔,莱德兹马先生。”朱里昂大声说着,把铅笔递过去。

  顾问发言了,语气庄重:

  “不会,我不相信我们的若热是正正经经说的。他学问高深,想法不会如此……”

  他犹豫了一下,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儒莉安娜把蛋糕盘子放在他面前,盘子里有个牙签撑着的阳伞,阳伞下蹲着个煞是滑稽的银制小猴。顾问拿起一块,点点头,终于找到了:

  “不会如此有违文明。”

  “顾问,你想错了,我的思想确实如此。”若热口气坚定,“我就是这样想。如果我们不是在讨论一幕戏的结尾,而是现实生活中的事,如果埃尔内斯托来对我说:‘我发现我妻子……’”

  “喂,若热!”大家不让他再说下去。

  “好,假设他来告诉我,我会给他同样的回答。我发誓,一定回答说:‘杀死她!’。”

  一片反对声。大家说他是“猛虎”、“奥赛罗”、“蓝胡子国王”。他笑了,若无其事地往烟斗里装上烟丝。

  露依莎不声不响地绣着花:灯罩透出的灯光照得她的金发微微泛红,照得她雪白的前额宛若精心打磨的象牙。

  “你说呢?”费里西达德太太问她。

  她抬起头,笑眯眯地耸了耸肩膀。

  顾问马上说:

  “露依莎太太会像真正的女主人那样自豪地说:

  世上的污浊与我无缘,

  绝对沾不到我的衣边。”

  “喂,诸位晚安!”门口响起苍劲的声音。

  大家转过脸去。

  “噢,塞巴斯蒂昂,塞巴斯蒂昂先生,噢,塞巴斯蒂昂。”

  他就是塞巴斯蒂昂,伟大的塞巴斯蒂昂,了不起的塞巴斯蒂昂,巨树树干般的塞巴斯蒂昂——从在修士课堂上不学拉丁文开始到成为耶稣会会员,他一直是若热志同道合、牢不可分的知心朋友。

  他身材短粗,穿一身黑衣服,手上拿着无檐软帽。细细的褐色头发前边已经脱落了一些。在非常白的皮肤衬托下,短短的胡须显得黄里泛红。

  他坐到露依莎旁边。

  “从哪儿来的?从哪儿?”

  从普利塞剧场来,小丑们的演出让他笑得前仰后合,还有杂技“耍酒桶”。

  在灯光下,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诚挚、质朴和开朗的表情;眼睛很小,呈浅蓝色,既严肃又可亲,微微一笑的时候显得更加和蔼;嘴唇呈红色,没有任何干裂之处,牙齿雪亮,一眼就能看出他生活顺心,保持着良好的习惯。他说起话来声音很低,慢条斯理,仿佛唯恐显示出自己或者打扰他人。儒莉安娜送上茶,他用小勺轻轻搅着杯子里的糖,眼睛还在笑,笑得那么善良:

  “耍酒桶非常有趣,有趣极了!”

  他吮了一口茶,停了一会儿才开口:

  “喂,你这个坏家伙,明天就走?你呢,露依莎,我亲爱的朋友,一点儿也不想跟他出去走走?”

  露依莎笑了。她当然愿意,但愿如此。可是,这趟差使太艰苦,再说,这个家也不能空着,不好交给佣人……

  “当然,当然。”他说。

  这时候,若热已经打开了书房的门,叫了他一声:

  “喂,塞巴斯蒂昂,进来一下好吗?”

  他马上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去,宽阔的背有些驼了:外衣的下摆做得不大合适,长了一些,反而显得有点经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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