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外国文学 > 阿马罗神父的罪恶 | 上页 下页
八一


  “必须让她快乐起来,必须教她念书,”阿马罗说,以示关怀。

  教堂司事叹了口气。这孩子不识字儿,她从来就不想学习。他一直在讲,只要她能识字儿,她的生活就不会那么沉闷了。可她就怕动脑筋。如果教区神父先生来的时候能大发慈悲劝劝她……

  但教区神父并没有在听,他正全神贯注地考虑着一个主意,这主意使他高兴得露出了微笑。他突然想到,对于阿梅丽亚到敲钟人家里去这件事可以向胡安内拉太太和到她家去拜访的朋友们作出一个十分自然妥帖的解释:去教那个瘫痪病人识字儿!去教育她!去打开她的心灵,让她看到圣徒们生活中和殉教者事迹中的美,教她作祷告……

  “这事儿就讲定了,埃斯格利亚斯大叔,”他大声说道,一边兴高采烈地搓着双手。“我们一定要在你的家里使那个女孩子成为一个圣女。”接着他又以严肃的口吻叮嘱了一句:“这事儿必须严加保密。”

  “咳,教区神父先生!”敲钟人说,几乎被触怒了。

  “我信任你!”阿马罗说。

  他立即去圣器收藏室写信,准备偷偷地交给阿梅丽亚。他在信中详细地解释了这一安排,他写道,通过这一安排“我们可以享受到许多新奇而又妙不可言的欢乐”。他告诉她,每个礼拜到敲钟人家里去的借口是去教育那个瘫痪病人;改天晚上他将到她母亲家里来亲自提出这件事。“这中间,”他写道,“也有一些真实性,因为如果你能用适当的宗教训诫点亮一颗愚昧的心灵,那一定会使天主感到高兴。因此,我亲爱的小天使,我们将一举两得!”

  然后他回到了自己家中。当他在早餐桌边坐下,对于生活以及在生活中遇到的种种称心如意的方便深感满足时,他觉得多么幸福,多么得意啊!妒忌、怀疑、欲望得不到满足时所经受的折磨、肉体的寂寞、所有那些在济贫院路和索萨斯路经年累月使他痛苦不堪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一扫而光了。他终于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了。他坐在那儿陷入了深思,忘记了手中还拿着叉子。他回忆起前一天晚上那销魂的半小时,在脑子里又把那次肉体的享乐一点一点地重温了一遍,心中充满了甜蜜的、确定无疑的占有感,就像一个农夫,在眼巴巴地盼望了多年以后终于得到了一块土地,便在上面奔跑起来一样。啊!现在看到那些搂着心上人在老杨树林荫道上漫步的绅士们,他就不会再感到凄楚了!现在他也有了心上人,她的灵魂和肉体都是属于他的。她长得漂亮,崇拜他,穿着可爱的白色内衣,胸口上洒着科隆香水。不错,他是个教士;然而对此他自有一番冠冕堂皇的解释;这就是,只要不在虔诚的教徒中间引起公愤,一个教士的举止行为绝不会损害宗教的效用、功能和尊严。所有神学家都教导说,教士制度的建立是为了主持诸项圣事,重要的是人们接受圣事所包含的那种内在的、超自然的神圣;假如圣事按照神圣的程式进行,那么教士是个罪人或者圣徒又有什么关系呢?教士是罪人也好,是圣徒也好,圣事所给予教徒的恩典都是一样的。它们起作用并不是通过教士的功德,而是通过耶稣基督的功德。一个人受洗礼或是被涂油,不管主持仪式的那双手是干净的还是不干净的,他都一样被清除了原罪或者为未来的生活作好了准备。这是历代教皇提出来,由特兰托公会议所确立的。一个教徒不会因为教士不值得称道而丧失什么,不管是关于其灵魂的,还是关于其永久的拯救。如果这位教士在临终时表示悔悟,天国的大门就不会对他关闭。一切肯定会圆满结束,给所有的人都带来好处。阿马罗神父这样思考着,乐滋滋地呷了口咖啡。

  早饭过后,迪奥妮西亚走了进来。她笑容满面,问教区神父先生是不是已经跟埃斯格利亚斯大叔讲过了。

  “我提了一些建议,”他闪烁其辞地回答说。“还没有作出决定——建成罗马可不是一日之功。”

  “啊!”她说。

  她转身进了厨房,心想教区神父像异教徒一样在说谎。不过这没关系。她从来不喜欢给教士们穿针引线,他们报酬给得少,还总是疑神疑鬼的……

  但尽管如此,当她听到阿马罗准备出门的时候,她还是疾步跑到楼梯口,告诉他她要照看自己的家,她想知道教区神父先生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一个仆人。

  “唐娜·若塞帕正在为我办这件事儿,迪奥妮西亚。我希望明天能够从她那儿得到准信。不过你还会来的——我们现在是朋友啦……”

  “你需要我的时候,教区神父先生,就站在窗口对着我的窗子喊好了,”她在楼梯顶上大声叫道。“你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我样样事儿都懂一点,比如打胎啊,接生啊——”

  教士再也不愿听下去了:他突然把门砰地一声关上,气冲冲地走掉了,她那番愿意帮忙的话讲得太赤裸裸了,令人厌恶。

  又过了几天以后,他才来到胡安内拉太太家里,打算谈一谈教堂司事女儿的事。

  前一天的傍晚,他已经把那封短信交给了阿梅丽亚;这天晚上他趁着那伙人在客厅里叽叽喳喳闲聊的工夫,便走到钢琴旁边,一边弯下身子对着蜡烛点香烟,一边对正在懒洋洋地练指法的阿梅丽亚说:“信你看了吗?”

  “这主意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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