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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合浦还珠三军奏凯 穹庐返幕各族投诚(2)


  帖木真匆匆上马,自寻孛儿帖。这边两部大军,先到斡儿寒河,去拿歹亦儿兀孙,谁知已与脱黑脱阿作伴逃走,只遗下子女牲畜,被两军抢得精光。转入合剌只地方,那合阿台答儿马剌才闻着消息,思挈家属遁逃,不意被两军截住,恁他如何勇悍,也只好束手成擒。家族们更不必说,好似牵羊一般,一古脑儿由他牵出。两军欢跃回营,独帖木真未到。

  且说帖木真上马加鞭,疾趋数里,沿途遇着难民逃奔,便留心探望。眼中只有那蓬头跣足的妇女,并没有娇娇滴滴的妻室,他心里很是焦急。不知不觉的行了多少路程,但见遍地苍凉,杳无人迹,不禁失声道:“我跑得太快,连难民统已落后了,此地荒僻得很,鬼物都找不出一个,哪里有我的娇妻,不如回去再寻!”

  当下勒马便回,行到薛凉格河,又遇见难民若干,仍然没有妻儿形迹。他坐在马上,忍不住号哭道:“我的妻,你难道已死么?我的妻孛儿帖,你死得好苦!”

  随哭随叫,顿引出一个人来,上前扯住缰绳,俯视之,乃是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妪。【总道是孛儿帖,谁知恰还未是,这是作者故作跌笔。】便道:“你做甚么?”

  老妪道:“小主人,你难道不认得我么!”

  帖木真拭目一看,方认得是与妻偕行的老媪,忙下骑问道:“我的妻尚在么?”

  老妪道:“方才是同逃出来的,为被军民一挤,竟离散了。”

  帖木真跌足道:“如此奈何!”

  老妪道:“总在这等地方。”

  帖木真也不及上马,忙牵着缰随老妪同行。四处张望,见河边坐着一个妇人,临流啼哭。老妪遥指道:“她可是么?”

  帖木真闻言,舍了马,飞似的走到河旁,果然坐着的妇人,是日夜思念的孛儿帖!便牵着她手道:“我的妻,你为我受苦了!”

  孛儿帖见丈夫到来,心中无限欢喜,那眼中的珠泪,反较前流得越多了。【应有此状,亏他摹写。】

  帖木真也洒了几点英雄泪,便道:“快回去罢!”

  遂将孛儿帖扶起,循原路会着老妪。幸马儿由老妪牵着,未曾纵逸,当将孛儿帖搀上了马,自与老妪步行回寨。

  这时候,合撤儿等已带部众数十名,前来寻兄,途次相遇,欢迎回来。脱里、札木合接着,统为庆贺。帖木真称谢不尽。是日大开筵宴,畅饮尽欢。夜间便把那掳来的妇女,除有姿色的,归与部酋受用,其余都分给两部头目,好做妻的做了妻,不好做妻的做了奴婢。【蔑里吉的妇女,不知是晦气,抑是运气?】只帖木真恰爱着一个五岁的小儿,名叫曲出,乃是蔑里吉部酋撇下的小儿子,面目皓秀,衣履鲜明,口齿亦颇伶俐。帖木真携着他道:“你给我做了养子罢!”

  曲出煞是聪明,便呼帖木真为爷,孛儿帖为娘,这也不在话下。

  次日,札木合、脱里合议,把所得的牲畜器械等,作三股均分,帖木真应得一股。他恰嚷着道:“汪罕是父亲行,札木合是尊长行,你两人怜我穷苦,兴兵报仇,所以蔑里吉部被我残毁,我的妻也得生还;两丈鸿恩,铭感无已,何敢再受此物!”

  札木合不从,定要给他,帖木真辞多受少,方无异言。于是拔寨起行,把合阿台以下的仇人,统行剪缚,带了回去。行至忽勒答合儿崖前,旷地甚多,就将大军札住。札木合语帖木真道:“我与你从幼相交,曾在这处,同击髀石为戏,【蒙俗多以髀石击兽。】我给你一块麅子髀石,你与我一个铜铸的髀石,现虽相隔多年,你我交情,应如前日!【回应帖木真前言。】我就在这处设下营帐,你也去把母亲兄弟接来,彼此同住数年,岂不是好!”

  帖木真大喜,便令合撤儿兄弟,去接他母亲弟妹,惟汪罕部长脱里,告辞回去。

  过了两日,合撤儿等,奉着诃额仑到营。嗣是与札木合同帐居住,相亲相爱,住了一年有余。时当孟夏,草木阴浓。札木合与帖木真揽辔出游,越山过岭,到了最高的峰峦,两人并马立着。札木合扬鞭得意道:“我看这朔漠地方,野兽虽多,恰没有绝大貔貅,若有了一头,怕不将羊儿羔儿吃个净尽!”

  【自命非凡。】

  帖木真含糊答应,回营后对着母亲诃额仑,把札木合所说的话,述了一遍,随道:“我不晓得他是甚么意思?一时不好回答,特来问明母亲。”

  诃额仑尚未及答,孛儿帖道:“这句话,便是自己想作貔貅哩。有人曾说他厌故喜新,如今咱们与他相住年余,怕他已有厌意。听他的言语,莫非要图害咱们。咱们不如见机而作,趁着这交情未绝的时候,好好儿的分手,何如?”

  【也有见识。】

  诃额仑点头称善。帖木真听了妻言,隔宿便去语札木合道:“我母亲欲返视故帐,我只好奉母亲命,伴着了去。”

  札木合道:“你想回去么!莫非我待慢你不成!”

  【言下有不满意。】

  帖木真忙道:“这话从何处说来?暂时告别,后再相见!”

  札木合道:“要去便去!”

  帖木真应声而出,随即点齐行装,与母妻弟妹等,领了数十名伴当,即日启程,从间道回桑沽儿河。途遇泰赤乌人,泰赤乌人疑帖木真进攻,慌忙散走,撇下一个叫阔阔出名字的小儿,由帖木真伴当牵来。帖木真瞧着道:“这儿颇与曲出相似,好做第二个养子,服侍我的母亲。”

  当下禀知诃额仑,诃额仑倒也心喜。到了桑沽儿河故帐,那时伴当较多,牲畜亦众,帖木真遂蓄着大志,整日里招兵养马,想建一个大部落起来。【稍稍得手,便思建竖,自古英雄,大抵如此。】自是从前散去的部众,亦逐渐归来。帖木真不责前愆,反加优待,因此远近闻风,争相趋附。到三四年后,帖木真帐下各部族,差不多有三四万人,比也速该在日,倍加兴旺了。大众遂推戴帖木真为部长,分职任事,居然一王者开创气象。小子有诗赞他道:

  有基可借即称雄,豪杰凡庸迥不同;
  大好男儿须自立,莫将通塞诿天公!

  欲知此后情事,且至下回表明。

  *==*==*

  汪罕、札木合助帖木真袭蔑里吉部,不可谓非厚谊,然汪罕误期三日,已是未足践信。若札木合遵约而来,报捷而返,及至中途设帐,与帖木真同居年余,厚谊如此,宜可历久不渝矣。乃得志即骄,片言肇衅,以致帖木真怀疑自去,卒致凶终隙末。为札木合计,毋乃拙欤!或谓帖木真之去,由于孛儿帖之一言,妇言是用,不顾友谊,幸其后侥幸战胜,才得自固;否则未有不因此偾事者。是说虽似,然寄人篱下,何时独立,有忽勒答、合儿崖之走,而后有桑沽儿河畔之兴,是妇言亦非全未可从者。要之求人不如求己,他乡何似故乡,丈夫子发愤其所为天下雄,安在无土不王,观此而古语益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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