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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余制使忧谗殒命 董丞相被胁罢官(1)


  却说杜范入相,即上陈五事:

  第一条是正治本;第二条是肃宫闱;第三条是择人才;第四条是惜名器;第五条是节财用;结末是应早定国本,借安人心。

  理宗颇为嘉纳。

  继又上十二事:一、公用舍;二、储材能;三、严荐举;四、惩赃贪;五、专职任;六、久任使;七、杜侥幸;八、重阃寄;九、选军实;十、招土豪;十一、沟土田;十二、治边理财。

  各项都详细规画,悉合时宜,当时称为至论。

  孟珙正移节江陵,驻军上流,朝廷方疑他握权过重,将来恐不可制。【以珙之忠勇,犹有功高震主之嫌,况不如珙者乎?】至是珙贻书杜范,语多颂扬,范复书道:“古人谓将相调和,士乃豫附,此后愿与君同心卫国,若用虚言相笼络,殊非范所屑为哩。”

  这数语复达孟珙,珙很是愧服。范复拔徐元杰为工部侍郎,一切政事,辄与咨议。元杰知无不言,多所裨益。都人士喁喁望治,谁料天不假年,老成遽谢,总计范在相位,只八十日而卒,追赠少傅,予谥清献。

  过了月余,元杰当入值,先一日谒见左丞相范钟,在阁堂吃了午餐,下午归寓,忽觉腹中未快,一入黄昏,寒热交作,至夜四鼓,指爪暴裂,大叫数声而亡。三学诸生,均伏阙上书,略言:“历朝以来,小人倾陷君子,不过令他远谪,触冒烟瘴以死,今蛮烟瘴雨,不在岭海,转在朝廷,臣等实不胜惊骇”云云。于是有诏令阁中役使,逮付临安府鞫治,怎奈狱无佐证,哪个肯来实供?临安府尹也知事关重大,乐得延宕了事,何苦结怨权奸。

  未几,刘汉弼又以肿疾暴亡。太学生蔡德润等百七十三人,又叩阍上书讼冤,理宗也弄得没法,只好颁给徐、刘两家官田五百亩,钱五千缗,作为抚恤。众议越觉藉藉。有谓:“故相杜范,也是中毒。”

  大家惩前毖后,甚至堂食都不敢下箸,情愿枵腹从公。究竟是何人置毒,一时无从指定。惟史嵩之从子璟卿,因平日劝谏嵩之,也致暴毙,从此诇出毒谋,共谓由嵩之主使,范钟匿嫌。

  既而知江陵府孟珙,因病乞休,诏授宁武军节度使,以少师致仕。使命才到江陵,珙已病殁任所,时当淳祐六年九月初旬。【珙卒而京、湖已不可保,故大书年月。】是月朔日,有大星陨境内,声崩如雷。珙死日,又有大风怒号,飞石拔木,讣达都中。理宗震悼辍朝,赙银绢各千匹,累赠至太师,封吉国公,谥忠襄,立庙享祀,号曰威爱。

  后任委了一个贾似道,似道行谊,略见上文,如此重任,却令此人担当,已可见理宗的昏庸了。【尚不止此。】左丞相范钟,屡乞归田,乃免相职,令提举洞霄宫,任便居住。召用郑清之为右丞相,兼太傅衔。中使及门,清之方放浪湖山,寓居僧寺,诘旦始还。乃随使入朝,力辞不允,勉膺简命。又授赵葵为枢密使,督视江、淮、京、湖军马,兼知建康府,陈鞾知枢密院事,任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

  史嵩之时已服阕,觊觎复用,理宗亦有起用意。殿中侍御史章琰、右正言李昂英、监察御史黄师雍,劾嵩之无君无父,竟忤上旨,均致落职。翰林学士李韶,又与同官抗疏力阻,乃命嵩之致仕,示不复用。未几,升任贾似道为两淮制置使,兼知扬州;李曾伯为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

  赵葵且因言官纠弹,上疏辞职,言官谓:“葵不由科目进身,难任枢密。”

  葵辞表中有俪语云:“霍光不学无术,每思张咏之语以自惭。后稷所读何书?敢以赵忭之言而自解。”

  四语流传人口,理宗竟改授葵为观文殿大学士,兼判潭州。【葵亦一专阃选,理宗因谗罢葵,反用贾、李等人,朝局可知。】

  自淳祐纪元后,京、湖有孟珙,巴、蜀有余玠,淮西有招抚使吕文德,均能安排守备,无懈可击,所以蒙古兵屯留境上,未敢进行。但也由蒙古内乱未平,不遑外略,虽有游骑往来,毕竟没甚战事。

  看官道蒙古有何内乱?因六皇后乃马真氏称制,国内无君,竟历四年,宠用侍臣奥都剌合蛮【一作谔多拉哈玛尔】,及回妇法特玛,内外勾通,斥贤崇奸,把朝右旧臣,黜去大半。中书令耶律楚材,竟致忧死。嗣因太祖弟帖木格大王,以入清朝政为名,竟自藩镇起兵,由东而西。乃马真后不免着急,乃召长子贵由入都,贵由【一作库裕克】立为国主,借此杜帖木格话柄,帖木格才收兵回去。

  贵由汗虽然嗣位,朝政犹归母后,过了数月,后已逝世,贵由汗乃将奥都剌合蛮,及法特玛等,一并处死,宫禁肃清,渐有起色。无如贵由汗素多疾病,自谓都城水土,未合养疴,不如往居西域,乃托词西巡,直至横相乙儿地方,【横相乙儿一译作杭锡雅尔。】一住经年,抱病益剧,竟尔毕命。

  皇后斡兀烈海迷失,尊贵由汗为定宗,自抱侄儿失烈门【一作锡哩玛勒,系太宗孙父,名曲出,亦作库春。】听政,诸王大臣多半不服,别开库里尔泰大会,推戴拖雷子蒙哥【一译作莽赉扣】为大汗,驰入都城。

  这时元都已奠定和林,都内官民,争出城相迓。及蒙哥正位,杀定宗后海迷失,及失烈门生母,徙太宗后乞里吉帖思尼【一作克勒奇库塔纳】出宫,放失烈门至没脱赤,【一作摩多齐】禁锢终身。

  蒙哥汗有弟名忽必烈,【一作呼必赉】佐兄定命,素有大志,至是遂总治漠南,开府金莲川,延聘藩府旧臣,及四方文学士,访求治道。如刘秉忠、姚枢、许衡、廉希宪等,皆一时贤豪,尽归录用。量能授官,京兆称治。【元朝一统,定基于此。】

  忽必烈遂锐意南略,遣将察罕等,窥伺淮、蜀,一面在汴京分兵屯田,俟机南下。宋廷尚姑息偷安,毫不为备。左丞相郑清之年力已衰,政归妻孥,免不得招权纳贿,为世诟病。既而告老乞休,命充醴泉观使,越六日即死。理宗又欲起用史嵩之,【念念不忘此人。】草诏已成,不知如何省悟,竟令改制,命谢方叔为左丞相,吴潜为右丞相。潜颇有贤名,方叔却意气用事,遂令蜀右长城,又要从此隳坏了。西蜀制置使余玠,镇守四川,边关无警,偏利州都统王夔,素性残悍,向不受制使节度,所至残掠,蜀民号为夜叉。

  玠因阅边,到了嘉定,夔率部众迎谒,班声若雷,江水为沸,所张旗帜,俱写着斗方大的“王”字,非常鲜明。玠孤舟径入,左右皆为失色,独玠毫不改态,传夔入见,从容与语。夔亦不禁心折,出语人道:“不意儒生间乃有此人。”

  玠命吏颁赏,事毕乃回,密语亲将杨成道:“我看王夔骄悍,终非善类,但欲乘此诛夔,恐他部下或有违言,转致生变,此事颇费踌躇了。”

  成答道:“今若勿诛,养成势力,愈觉难图。他日变动,西蜀定恐难保呢。”

  玠点首道:“既如此,只可用计除夔。”遂与成附耳数语。

  成直任不辞,应声而去。玠乃夜召夔议事,夔甫离营,杨成已单骑直入,传玠军令,暂代夔职。比至翌晨,闻夔已为玠所斩,悬首桅樯,且揭示罪状,部众相率惊讶,惟尚不敢为乱。会统制姚世安,欲继夔任,暗中运动戎州都统,保荐自己。玠得书,以军中举代,最为弊害,特复书不允,且调三千骑至云顶山下,径遣都统金某往代世安。世安素与谢方叔子侄,互相结纳,遂遣使求援方叔,自拥兵拒绝来将。玠方欲进讨世安,不意有诏到来,竟召他入都,授为资政殿学士。

  看官不必细问,就可知是丞相方叔,阴援世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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