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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端礼门立碑诬正士 河湟路遣将复西蕃(2)


  蔡京弟卞,以资政殿学士,擢知枢密院事。二蔡同握大权,黜陟予夺,任所欲为,复追论任伯雨等罪状,安置伯雨于昌化军,陈瓘徙连州,龚夬徙化州,陈次升徙循州,陈师锡徙郴州,陈瓘徙澧州,李深徙复州,江公望徙安南军,常安民徙温州,张舜民徙商州,马渭徙吉州,丰稷徙台州,张庭坚亦编管象州,赵挺之升中书侍郎,张商英、吴居厚为尚书左右丞,安惇复入副枢密院。

  既而商英与京议不合,为京所嫉,罢知亳州,排入元祐党籍。【商英得入元祐党,恐英以为辱,我以为荣。】京又自书党人姓名,分布郡县。统令刻石。有长安石工安民,充刻字役,辞不承差。府官问他情由。安民道:“小民甚愚,本识立碑的命意,但如司马相公,海内统称为正直,今乃指为首奸,令小民无从索解,所以不忍镌刻呢。”【是乃所谓天下公议。】

  府官怒叱道:“你晓得甚么?朝廷有命,我等且不敢违,你既为石工,应该充役,难道敢违反朝廷么?”

  说至此,即旁顾皂役,命取大杖过来。

  安民泣禀道:“被役不敢辞,但小民的姓名,乞免镌石末。”

  府官又叱道:“你的姓名,有什么用处?哪个要你镌入?”

  安民乃勉强遵刻,工竣,痛哭而去。【天下之良工也。】

  京乃更盐钞法,铸当十大钱,令天下坑冶金银,悉输内藏,创置京都大军器所,聚敛以示富,耀兵以夸武,遂又荐王厚、高永年为边帅,谋复湟、鄯、廓三州。自陇桚兄弟,沐赐姓名,分辖青唐、邈川等地,尚称恭顺,【应前回。】惟溪巴温子溪赊罗撤,【一译作希卜萨罗桑。】席权怙势,诱结羌众,胁逼陇桚。陇桚奔避河南。辖征也不自安,表求内徙,有诏令入居邓州。羌人多罗巴【一译作都尔本】遂拥溪赊罗撤为主,号令诸部,蟠踞西番。

  蔡京正欲假功张威,即上言:“王厚本有将才,前因韩忠彦等甘弃湟州,冤诬王厚,因致落职,今宜还他原秩,令复故地。还有河东蕃官高永年,足为副将,请一并录用,定卜成功。”

  徽宗准奏,当命王厚安抚洮西,合兵十万,指日西征。京又保举内客省使童贯,说他尝使陕右,熟悉五路事宜,及诸将能否,乞仿前朝用李宪故事,饬令监军。徽宗亦即照允,诏令童贯出监洮西军务。贯拜命就道,耀武扬威的到了湟州。王厚、高永年已调集边兵,待童贯出发,贯与王厚等会晤,遂定期出师。适禁中太乙宫失火,徽宗恐天象告警,不应用兵,即下手札止贯,飞驿递去。贯接阅后,遽纳靴中,王厚在旁问故。贯微笑道:“没甚要事,不过促使成功呢。”【此即宦官擅权之渐。】

  厚乃率军西行,途次闻多罗巴大集众羌,据险固守,遂与高永年定议,佯命驻兵中途,自偕永年带着轻骑,从间道驰入。适遇多罗巴三子,各踞要害,被王厚、高永年两路杀进,猝不及防,三子中死了二人,惟少子阿蒙,带箭而逃,还亏多罗巴来援,随与俱遁。厚遂进拔湟州,驰报捷音。

  徽宗大喜,进蔡京官三等,蔡卞以下二等恩赏,追论前时弃湟州罪,贬韩忠彦为磁州团练副使,安焘为祁州团练副使,曾布为贺州别驾,范纯礼为静江军节度副使,夺蒋之奇三秩,凡曾经预议等人,俱贬黜有差。一面令熙河、兰会诸路,宣布德音,再饬王厚督大军西进。

  厚分军为三,命高永年将左军,别将张诚将右军,自将中军,三路并发,约会宗噶尔川,群羌列阵拒战,背临宗水,面倚北山,气势颇盛。溪赊罗撤登高指挥,居然张黄屋,建大旆,威风凛凛,单望着中军旗鼓,麾众冲来。厚号令军中,不得妄动,只准用强弓迭射,拒住羌人。羌人三进三退,锐气渐衰,厚乃潜率轻骑,从山北杀上,攻击溪赊罗撤背后。

  溪赊罗撤见部众不能取胜,正在心焦,拟驱马下山亲攻宋营,不防宋军从山后杀到,大呼羌酋速来受死,谷声震应,聚成一片。溪赊罗撤不知有若干人马,惊得手足无措,慌忙逃窜。羌众见主子骇奔,也即一哄而走,渡水逃生。张诚也带领右军,越川奋击,可巧天起大风,飞沙走石,宋军顺风追赶,羌众欲回头迎敌,扑面都是沙泥,连两目都被迷住,不能开眼,只好四散奔逃。

  厚与永年,驱兵芟斩首四千三百余级,俘三千余人,溪赊罗撤单骑窜去,厚拟乘夜穷追,童贯以为不能及,乃收军扎营。次日进薄鄯州,溪赊罗撤知不可守,复孑身远逸。其母龟慈公主,带着诸酋,开城迎降。厚再率大兵趋廓州,羌酋落施军令结,【一译作喇什钧棱节。】亦率众投诚,于是鄯、湟、廓三州,一并克复。

  捷书迭达都中,蔡京率百官入贺,当由徽宗下诏赏功,授蔡京为司空,晋封嘉国公,童贯为景福殿使,兼襄州观察使,王厚为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高永年、张诚等,亦进秩有差,送陇桚至京师,封安化郡王。京自恃有功,越觉趾高气扬,罢讲议司,令天下有事,直达尚书省。旧有讲议官属,依制置三司条例司旧例,尽行迁官。自张康国以下,得官几四十人。【可以专断,无烦讲议。】毁景灵宫内司马光等绘像,禁行三苏及范祖禹、黄庭坚、秦观等文集,另图熙宁、元丰功臣于显谟阁。且就都城南大筑学宫,列屋千八百七十二楹,赐名辟雍,广储学士,研究王氏《经义字说》。辟雍中供俸孔孟诸图像,以王安石配享孔子,位次孟轲下。

  重籍邪党姓名,得三百有九人,刻石朝堂。许将稍有异议,即由京嘱使中丞朱谔,劾将首鼠两端,罢知河南府。擢赵挺之、吴居厚为门下中书侍郎,张康国、邓洵武为尚书左右丞,召胡师文为户部侍郎,调陶节夫经制陕西、河东五路。师文系蔡京姻家,最工掊克,陶节夫系蔡京私党,本为鄜延总管,屡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增筑堡寨,虚报经费,所有中饱,悉赂蔡京,因得入任枢密直学士;至是又出任五路经略,统是蔡京一手提拔。

  节夫遂诱致土蕃,贿令纳土,得邦、叠、潘三州,只报称远人怀德,奉土归诚,奏中极力誉京,益坚徽宗信任。京又欲用童贯为熙河、兰湟、秦凤路制置使,令图西夏,盈庭都是京党,当然不敢异词。

  偏乃弟蔡卞,谓用宦官守疆,必误边计,京竟诋卞怀私,卞即求去,遂出知河南府。【兄弟间犹相冲突,况在他人?】

  卞娶王安石女为妇,号为七夫人,颇知书能诗。卞入朝议政,必先受教闺中,因此僚属,尝互相嘲谑道:“今日奉行各事,想就是床笫余谈呢。”【既已知之,何乃无耻?】

  及入知枢密院事,家中设宴张乐,伶人竟扬言道:“右丞今日大拜,都是夫人裙带。”

  卞明有所闻,不敢诘责伶人。平居出入兄门,归家时或述兄功德,七夫人冷笑道:“你兄比你晚达。今位出你上,你反向他巴结,可羞不可羞呢?”

  为这一语,遂令卞与兄有嫌,所以二府政议,常有不合,至此终为兄所排,出调外任。小子有诗叹道:

  甘将骨肉作仇雠,构祸都因与妇谋。
  天怒人愁多不畏,入闺只畏一娇羞。

  卞既外调,童贯遂出任经略,又要与西夏开衅了。欲知后事,试看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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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石之后有章惇,章惇之后有蔡京,所谓一蟹不如一蟹,宋室元气,能经几回斲丧耶?党人碑之立,如石工安民,犹不忍刻君实名,京犹人耳,胡必排斥旧臣,作一网打尽之计?彼以为专擅大权,无人掣肘,可以任所欲为,不知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国已亡矣,京能独存乎?

  或谓鄯、湟、廓三州之克复,实自京造成之,夫取其人不足以为民,得其地不足以为利,徒自劳师,已属无谓,况以六军之血战,为权佞之荣身,京得封公拜爵,而孤人子,寡人妻,布奠倾觞,哭望天涯者,已不知凡几矣。且自河湟幸胜,狃于用兵,卒酿成异日辽、夏之祸,所得者一,所失者十,小人之不可与议国是也,固如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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