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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借父威竖子成名 逞兵谋番渠被虏(1)


  却说苏轼外徙以后,又罢知开封府韩维,及知蔡州欧阳修,并因富弼阻止青苗,谪判汝州。王安石意犹未足,比弼为鲧与共工,请加重谴。【居然自命禹、皋。】还是神宗顾念老成,不忍加罪。安石因宁州通判邓绾,贻书称颂,极力贡谀,遂荐为谏官。绾籍隶成都,同乡人留宦京师,都笑绾骂绾。绾且怡然自得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总是我做了。”【为此一念,误尽世人。】

  绾既为御史,复兼司农事,与曾布表里为奸,力助安石,安石势焰益横。御史中丞杨绘,奏罢免役法,且请召用吕诲、范镇、欧阳修、富弼、司马光、吕陶等,被出知郑州。监察御史里行刘挚,陈免役法有十害,被谪监衡州盐仓。知谏院张璪,因安石令驳挚议,不肯从命,亦致落职。【又去了三个。】

  吕诲积忧成疾,上表神宗,略言:“臣无宿疾,误被医生用术乖方,濅成风痺,祸延心腹,势将不起。一身不足恤,惟九族无依,死难瞑目”云云,这明明是以疾喻政,劝悟神宗的意思。奈神宗已一成不变,无可挽回。至诲已疾亟,司马光亲往探视,见诲不能言,不禁大恸。

  诲忽张目顾光道:“天下事尚可为,君实勉之!”言讫遂逝。

  诲,开封人,即故相吕端孙,元祐初,追赠谏议大夫。

  既而欧阳修亦病殁颍州。修四岁丧父母,郑氏画荻授书,一学即能;至弱冠已著文名,举进士,试南宫第一。与当世文士游,有志复古。累知贡举,厘正文体。奉诏修《唐书》纪、志、表,自撰《五代史》,法严词约,多取春秋遗旨。苏轼尝作序云:“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

  时人叹为知言。修本籍庐陵,晚喜颍川风土,遂以为居。初号醉翁,后号六一居士。殁赠太子太师,谥文忠。【大忠大奸,必叙履历,其他学术优长,亦必标明,是著书人之微旨。】【又死了两个。】

  安石有子名雱,幼甚聪颖,读书常过目不忘,年方十五、六,即著书数万言,举进土,调旌德尉,睥睨自豪,不可一世。居官未几,因俸薄官卑,不屑小就,即辞职告归。家居无事,作策二十余篇,极论天下大事。又作《老子训解》,及《佛书义解》,亦数万言。他本倜傥不羁,风流自赏,免不得评花问柳,选色征声,所有秦楼楚馆,诗妓舞娃,无不知为王公子。安石虽有意沽名,侈谈品学,但也不能把雱约束,只好任他自由。况且他才华冠世,议论惊人,就是安石自思,也觉逊他一筹。由爱生宠,由宠生怜,还管他甚么浪迹?甚么冶游?

  当安石为参政时,程颢过访,与安石谈论时政,正在互相辩难的时候,忽见雱囚首丧面,手中执一妇人冠,惘然出庭,闻厅中有谈笑声,即大踏步趋将进去。见了程颢,也没有甚么礼节,但问安石道:“阿父所谈何事?”

  安石道:“正为新法颁行,人多阻挠,所以与程君谈及。”

  雱睁目大言道:“这也何必多议!但将韩绛、富弼两人枭首市曹,不怕新法不行。”【其父行劫,其子必且杀人。】

  安石忙接口道:“儿说错了。”

  颢本是个道学先生,瞧着王雱这副形状,已是看不过去,及听了雱语,更觉忍耐不住,便道:“方与参政谈论国事,子弟不便参预。”

  雱闻言,气得面上青筋,一齐突出,几欲饱程老拳。还是安石以目相示,方怏怏退出。

  到了安石秉国,所用多少年,雱遂语父道:“门下士多半弹冠,难道为儿的转不及他么?”

  安石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执政子不能预选馆职,这是本朝定例,不便擅改哩。”【你尚知守法么?】

  雱笑道:“馆选不可为,经筵独不可预么?”

  安石被他一诘,半晌才说道:“朝臣方谓我多用私人,若你又入值经筵,恐益滋物议了。”【你尚知顾名么?】

  雱又道:“阿父这般顾忌,所以新法不能遽行。”

  安石又踌躇多时,方道:“你所做的策议,及《老子训解》,都藏着否?”

  雱应道:“都尚藏着。”

  安石道:“你去取了出来,我有用处。”

  雱遂至中书室中,取出藏稿,携呈安石。安石叫过家人,令付手民镂版,印刷成书,廉价出售。【未免损价。】都下相率购诵,辗转间流入大内,连神宗亦得瞧着,颇为叹赏。邓绾、曾布正想讨好安石,遂乘机力荐,说雱如何大才,如何积学,差不多是当代英豪,一时无两。于是神宗召雱入见,雱奏对时,无非说是力行新法,渐致富强。神宗自然合意,遂授太子中允,及崇政殿说书。雱生平崇拜商鞅,尝谓不诛异议,法不得行,至是入侍讲筵,往往附会经说,引伸臆见,神宗益为所惑,竟创置京城逻卒,遇有谤议时政,不问贵贱,一律拘禁。都人见此禁令,更敢怒不敢言。

  安石遂请行市易法,委任户部判官吕嘉问为提举。【家贼变为国贼。】继行保马法,令曾布妥定条规,遍行诸路。又继行方田法,自京东路开办,逐渐推行。用巨野县尉王曼为指教官。枢密使文彦博,副使吴充,上言保马法不便施行,均未见从。枢密都承旨李评,又诋毁免役法,并奏罢閤门官吏,安石说他擅作威福。【必欲加罪。】神宗虽然照允,许久不见诏命。且因利州判官鲜于侁,上书指陈时事,隐斥安石,神宗竟擢他为转运副使。安石入问神宗,神宗言:“侁长文学,所以超迁。”

  并出原奏相示。安石不敢再言。

  利州不请青苗钱,安石遣吏诘责,侁复称:“民不愿借,如何强贷?”

  安石无法,遂想出一个辞职的法儿,面奏神宗,情愿外调。【好似妓女常态。】

  神宗道:“自古君臣,如卿与朕,相知极少,朕本鄙钝,素乏知识,自卿入翰林,始闻道德学术,心稍开悟。天下事方有头绪,卿奈何言去?”

  安石仍然固辞。

  神宗又道:“卿得毋为李评事,与朕有嫌?朕自知制诰知卿,属卿天下事,如吕诲比卿为少正卯、卢杞,朕且不信,此外尚有何人,敢来惑朕?”

  安石乃退。

  次日,又赍表入请,神宗未曾展览,即将原表交还,固令就职。安石才照常视事;乃创议开边,三路并进。一路是招讨峒蛮,命中书检正官章惇为湖北察访使,经制蛮方。一路是招讨泸夷,命戎州通判熊本为梓夔察访使,措置夷事。一路便是洮河安抚使王韶,招讨西羌,进兵吐蕃诸部落。这三路中惟羌人狡悍,不易收服,所有蛮、夷两路,没甚厉害,官兵一至,当即敛迹。安石遂据为己功,仿佛是内安外攘,手造升平,这也足令人发噱呢。

  小子逐路叙明,先易后难,请看官察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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