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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争和约折服契丹 除敌臣收降元昊(2)


  先是翰林学士王尧臣,曾奉命安抚陕西,及还朝,上疏论兵,且言:“韩、范具将帅材,不当置诸散地。”

  仁宗尚不以为意。至葛怀敏败殁,中外震惧,乃命文彦博经略泾、原,并欲徙范仲淹知渭州,与王㳂对调。

  仲淹以王㳂无用,拟与韩琦并驻泾州,即行上奏,略云:

  泾州为秦、陇要冲,贼昊屡出兵窥伺,非协力捍御,不足以制贼锋。臣愿与韩琦并驻泾州,琦兼秦、凤,臣兼环、庆,泾、原有警,臣与琦合秦、凤、环、庆之兵,犄角而进。若秦、凤、环、庆有警,亦可率泾、原之师为援。臣当与琦练兵选将,渐复横山,以断贼臂,不数年间,可期平定。愿招庞籍兼领环、庆,以成首尾之势。秦州委文彦博,庆州用滕宗谅,总之渭州一武臣足矣。

  仁宗准奏,乃用韩琦、范仲淹、庞籍为陕西按抚经略招讨使,置府泾州,分司行事。并召王㳂还都,命文彦博守秦州,滕宗谅守庆州,张亢守渭州。韩、范二人,同心捍边,号令严明,爱拊士卒,诸羌乐为所用,怀德畏威。边人闻韩、范名,编成四句歌谣道:“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得人之效,可见一斑。】

  惟种世衡因刚浪陵遣人诈降,总欲以假应假,用反间计除灭了他,免为元昊心腹。当时有僧人王光信,足智多谋,世衡招致部下,奏补三班借职,令改名为嵩,持招降书,往投刚浪陵、遇乞。刚浪陵接到书函,当下展阅,内言:“朝廷知王有内附心,已授夏州节度,王其速来!”

  书后,又绘一枣及一龟。刚浪陵懵然不解,王嵩在旁代解道:“枣早同音,龟归同声,请大王留意!”

  原来刚浪陵、遇乞,皆属野利氏,元昊娶野利氏女为第五妃,即二人女弟,二人因此得宠,且具有才谋,并握重权,夏人号为大王,所以世衡贻书,及王嵩与语,亦沿用夏人称呼。

  刚浪陵毕竟乖刁,狞然笑道:“种使君年已长成,何故弄此把戏?难道视我为小儿么?”

  遂将王嵩拿下,并原书献与元昊。王嵩本有胆智,见元昊后,元昊喝令斩首。嵩并不惊慌,反大笑道:“人人说你夏人多诈,我却不信,谁料话不虚传呢。”

  元昊拍案道:“你等多诈,欲来用反间计,还说是我国多诈么?”【一语喝破。仿佛《三国演义》中曹操之于阚泽。】

  王嵩道:“刚浪大王,若非先遣浪埋等来降,种使君亦不至无故送书。现浪埋等尚在鄜州,李文贵居然重用,我朝已授刚浪大王,为夏州节度使,今乃有此变卦,岂非你夏人多诈吗?罢罢!我死也还值得。我死,有李文贵等四人偿命呢。”

  元昊听了,不禁惊诧,遂转问刚浪陵。刚浪陵前遣浪埋等人,尚未与元昊说明,至此反无从详对,但说是别有用意。元昊益觉动疑,当命将王嵩绶刑,囚禁阱中,一面盘诘刚浪陵。刚浪陵才将前情详陈,偏元昊似信非信,也将刚浪陵留住帐中,潜遣人作为刚浪陵使,返报世衡。

  世衡已料为元昊所遣,却故意将错便错,格外优待,并与约两大王归期。来使怎识诈谋,当然据情还报。元昊不禁怒起,竟召还刚浪陵,与使臣对质。刚浪陵尚想分辩。偏元昊已拔剑出鞘,手起剑落,把刚浪陵挥作两段,【除了一个。】并将遇乞拘置狱中。

  种世衡闻刚浪陵被杀,知计已得行,复著成一篇祭文,内说:“刚浪陵大王兄弟,有意本朝,忽遭惨变,痛失垂成。”写得非常惨怛,潜令人投置夏境。夏人拾得,赍献元昊。元昊又令人将遇乞处斩。【又除了一个。】

  看官!试想这元昊也是一个雄酋,难道这般反间计,竟全然没有分晓,空把那两个有用的妻舅,一一杀死么?小子搜考野乘,才悉元昊另有一段隐情。

  遇乞妻没藏氏,因与元昊第五妃有姑嫂关系,往往出入夏宫,她不合生着三分姿色,被元昊看上了眼,极想与她通情,奈因遇乞手握重权,未免投鼠忌器,没奈何勉强忍耐,含着一种单相思,延挨过去。巧值种世衡投书与他,劝令内附,他正好借公济私,除了遇乞,便将没藏氏拘入宫中,一吓两骗,哄得没藏氏又惊又喜,只好献出秘宝,供他享受。

  元昊已经如愿,索性放出王嵩,厚礼相待,令作书报种世衡,愿与宋朝讲和。世衡转告庞籍,籍即令世衡遣还李文贵,往议和约。元昊大喜,仍使文贵与王嵩偕至延州,赍书议款。庞籍接得来书,见书意尚是倔强,有云:“如日方中,止能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等语。当下将来书飞报宋廷,仁宗已经厌兵,诏令籍复书许和,但令他稍从恭顺。籍乃如旨示复,遣文贵持去。嗣得夏国六宅使贺从勖,与文贵赍书同来,书中自称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

  庞籍即问道:“何谓泥定国兀卒曩霄?”

  从勖道:“曩霄系吾主改定新名,泥定国是立国意义,兀卒是我国主子的称呼。”

  庞籍道:“如此说来,你主仍不肯臣事本朝,令我如何上闻?”

  从勖道:“既称父子,也是君臣一般,若天子不许,再行计议。”

  庞籍道:“你只可入阙自陈。”

  从勖答言:“愿入京师。”

  乃送从勖至阙下,并奏言元昊来书,名体未正,应谕令称臣,方可议和。仁宗览奏,即召谕从勖道:“你主元昊,果愿归顺,应照汉文格式,称臣立誓,不得说什么兀卒,什么泥定国。”

  从勖叩首道:“天朝皇帝,既欲西夏称臣,当归国再议。惟天朝仁恩遍覆,每岁应赐给若干,俾可还报。”

  仁宗道:“朕当遣使偕行,与你主定议便了。”

  从勖乃退。有诏命邵良佐、张士元、张子奭、王正伦四人,偕从勖一同西行,与夏主元昊妥议。四人领命而去。到了西夏,因元昊多索岁币,议仍未洽。元昊乃再遣使臣如定聿舍【一译作儒定裕舍】、张延寿等,入汴再议。当议定按年赐给绢十万匹,茶三万斤。夏主元昊,应称臣立誓,不得渝盟。夏使乃返。越年,庆历四年。元昊始遣使来上誓表,文云:

  臣与天朝,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明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复还。自此有边人逃亡,亦毋得袭逐。臣近以本国城寨,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为界,于内听筑城堡。凡岁赐绢茶等物,如议定额数,臣不复以他相干,乞颁誓诏,盖欲世世遵守,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或臣子之心渝变,当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谨上誓表以闻!

  仁宗亦赐答诏书,付夏使赍还。略云:

  朕临制四海,廓地万里,西夏之土,世以为胙,今既纳忠悔咎,表于信誓,质之日月,要之鬼神,及诸子孙,无有渝变,申复恳至,朕甚嘉之!俯阅来誓,一皆如约。

  夏使去后,复拟派遣册礼使,册封元昊为夏王,忽契丹遣使来汴,请宋廷勿与夏和,现已为中国发兵,西往讨夏,累得宋廷君臣,又疑惑起来。正是:

  中朝已下和戎诏,朔漠偏来讨虏书。

  究竟契丹何故伐夏,试看下回便知。

  *==*==*

  读本回盟辽盟夏两事,见得宋室君臣,志在苟安,毫无振作气象。契丹主宗真时,上无萧太后燕燕之雄略,下无耶律休哥之将材,富弼一出,据理与争,即折敌焰,何必多增岁币,自耗财物,甚至献纳二字,亦不能尽去乎?

  元昊堕种世衡之计,自剪羽翼,又复惑于没藏氏之女色,渐启荒眈,其愿和不愿战也明矣。况乎韩、范、庞三人御边,已属无懈可击,彼若修和,我正当令他朝贡,乃反岁赐绢茶,亦胡为者。总之一奄奄不振,得休便休已耳,观此而已知宋室之将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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