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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回 下辣手车站劫印 讲价钱国会争风(2)


  说着,眼看着身边的马弁示意。马弁们会意,便退去了。去不多久,便拥进几十个丘八太爷来,都是执着枪械,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黎氏面前,怒目而视。黎氏和随从尽皆失色。王承斌突然变色而起,逼近几步道:“印,在哪里?你拿出来,还是不拿出来?”

  【咄咄逼人,其可恶诚有甚于曹瞒者。】

  黎氏默然不答。左右随从忙劝他道:“既然如此,总统就把印交给他罢!”

  先吓软了左右随从。黎元洪依然不做声。

  王承斌厉声道:“快缴出来!谁有这些闲工夫来等你?”

  【咄咄逼人,曹瞒之所不为也。】

  左右们忙道:“别发怒!印现不在这里。”

  王承斌道:“放在哪里?”

  左右们回说:“在公府中不曾带来。”

  【次吓出印的下落。】

  王承斌道:“这话,不说谎吗?”

  【更逼紧一句,斩钉截铁。】

  左右都道:“说什么谎?不信,可以到公府里去搜。”

  王承斌道:“好!如此,且请暂时住在这里,等北京搜出了印,再来送行。”

  说着,又叫过一个下级军官来,厉声吩咐道:“你带着一连人,替黎总统守卫。何尚称之曰总统?要是有点不妥当,仔细军法。”

  那下级军官诺诺的应了几声是。

  王承斌又向黎元洪道了声失陪,方才匆匆走了。

  黎元洪走动不得,只得怀怒坐在车站里,过了一小时,方见王承斌匆匆的进来,把一通电报向黎氏面前一丢道:“公府里只有十颗印,还有五颗印呢?”

  黎氏冷笑不答。【气极而冷笑也。】

  王承斌又道:“明亮些!见机些罢!你不交出这五颗印,如何离得车站?”

  黎元洪愤然道:“好!你拿纸笔来!”

  王承斌命人拿出纸笔,黎元洪立刻拿起笔来,奋然写了几行字,把笔一丢道:“你这还不准我走吗?”

  【可怜。】

  王承斌把那几行字读了一遍,不觉一笑道:“好!你原来把印交给夫人带往法国医院了,也用不着拿这条子去要。要是把这条子送得去,一来一往,不是要到明天吗?便算我们不怕烦,谅情你也等不住,还是打电报通知她罢。”

  【说话轻薄之至,可恨。】

  黎元洪道:“怎样去拿,我不管,这样办,难道还不准我回去?”

  王承斌道:“不能。我知道你的话是真是谎?有心到这里,就请你多坐一会,让北京取得了印,复电到津,再送你回公馆罢。”

  【一点不肯通融,对曹氏则忠矣,其如良心何?】

  说着,又匆匆的去了。等到复电转来,已是深夜。

  黎元洪道:“印已完全交出,还不让我走吗?”

  王承斌笑道:“还有一个电报,请你签字拍发,便可回公馆休息了。”

  【一步紧一步,一丝不漏,凶既凶极,恶亦恶极。】

  黎元洪冷笑一声道:“你竟还用得着我签字发电吗?”

  【亦问得很恶。】

  一面说,一面拿过那电稿来看时,原来上面寥寥的写着几行字道:

  北京国务院鉴:本大总统因故离京,【此一故字,耐人深思。】已向国会辞职,【此却是事实。】所有大总统职务,依法由国务院摄行。【按:《临时约法》规定大总统因故不能执行职务时,以副总统代之。副总统同时缺位时,由国务院摄行其职务,时无副总统,故依法应由国务院摄行。】应即遵照!大总统黎寒印。【按黎氏离京为十三日,(十二年六月)被迫补发此电时,已在十四日后半夜,故用寒字。】

  看毕,自思不签字,总不得脱身,便冷笑一声,毫不迟疑地挪起笔来签了字,把笔一掷,便大踏步走了。

  王承斌笑道:“怠慢怠慢,后会有期,恕不远送。”一面说,一面吩咐放行。【此时无异绑匪。】

  那电报到京后,高凌霨等便据以通电各省,不过此时就在这一个通电上,又引起了许多纠纷。因为此电署名的是高凌霨、张英华、李鼎新、程克、沈瑞麟、金绍曾、孙多钰等七个人,当此电发出后,就有拥护张绍曾的一派人提出反对,谓国务院是以全体阁员组成的,现在张绍曾尚在天津,并未加入,此电当然无效。若说承认已准张辞,则势不能不连带承认李根源的署理,因此主张迎张绍曾入京。本承认十四日黎电为有效,而又否认其十三日所发之命令,时序已颠倒矣。事实不根据于法理,而又欲借法理以文饰其罪恶,适足以增纠纷,岂不谬哉!高凌霨正想独掌大权,如何肯允?自不免唆使出一批人来,拒绝张绍曾回京。

  其余各派,也都乘机窃动,各有所图。单就津、保两派中人而论,如张志潭是主张急进选举的,研究系因想谋参议院长,也主张急进。边守靖等则又主张缓进,当时以谓黎氏一走,大局便可决定的,不意反而格外闹得乌烟瘴气,比黎氏未走之前,更为纷乱。黎氏未去之前,各派方合力以驱黎,黎氏既走,则各图得其所欲得之权利矣,焉得不更纷乱?因此虽有人主张欢迎曹三入京,曹三却也不敢冒昧动身。在外交团一方,也很不直津、保各派所为,公文悉废照会而用公函,表示他们不承认摄阁的地位。

  津、保派之不洽人心如此。甚至请放盐余,也拒绝不肯答应。如此一来,把个财政部急得不亦乐乎。军人议员,又不肯体谅,索军饷,要岁费,比讨债的更凶。高凌霨等无可如何,只得抵借些零星借款,敷衍各方。除此以外,所谓摄政内阁者,简直不办事。【中华民国何幸有此政府?】在议员一方面,属国民党的,固然不肯留京,便是政学系及超然派的议员,也都别有所图,纷纷离开北京,有去广东、汉口、洛阳等处的,有转赴上海的,同时东三省方面,也撤回满籍议员,不许干涉选政,因此在京的议员,不但不能足大选的五百八十人之数,便连制宪会议,也不能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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