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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回 迫公愤沪商全罢市 留总统国会却咨文(2)


  看官你想上海一隅,是中外各国交通的埠头,行人似蚁,比户如鳞,怎能好几日不做买卖?华人为反对政府起见,就使受些困难,尚是甘心,那洋商岂肯无端受累,听他过去?当下由中外官吏,迭电中央,报明情状。政府至此,也不得不改变方针,就是安福派亦无法摆布,只好听令政府,自行处置。政府乃拟将曹、陆、章三人,一并免职,并释放先后拘禁的学生。

  这消息传到上海,闭市已经六日了。商会因遍发通告,传知各业,所有要求各事,目的已达,应即于次日开市交易等语。到了翌晨,各商人购阅新闻纸,尚未载有免除曹、陆、章三人命令,恐京中所传未确,仍然闭市,直到晚间,方得驻沪总领事法磊斯,转奉驻京英公使朱尔典氏来电,证明曹、章、陆三人免职命令,已由徐政府颁布,确凿无讹。电文由英公使寄沪,可知曹、陆、章之免职,还是假手外人。且由总领事劝告商学两界,开市上课。商界已有一星期停止交易,既已得遂一部分的请求,乃全体开市,照常营业,并在门首各挂五色国旗,作为民意胜利的庆贺。学生团又拍电至京,问明被拘学生情状,旋得京中各学校复电,已经一律释放。于是学生团选出代表,向大小商号道谢,自归各校上课去了。

  是时南京、杭州、武昌、汉口、天津、九江、山东、厦门各处,因闻沪上罢市,亦皆先后相继,一致要求,或五日,或三日,连工界亦相约罢工,群起抵制,所以安福派不能坚持,徐政府方得行使命令,这也好算得众志成城,有此效果哩。惟曹汝霖既已罢职,交通总长一缺,暂任次长曾毓隽代理。徐总统尚恐得罪安福,且虑国民为了青岛问题,再有要求,因提出辞职咨文,送交参众两议院,一面通电各省,自述咨文内容。略云:

  国步艰难,百度纠纷,世昌力绌能鲜,谨于昨日咨行参众两院辞职。其文曰:“本大总统猥以衰年,谬膺众选,硁硁之性,本不承任。惟以邦人责望之殷,督以大义,固辞不获。其时欧会肇始,关系綦巨,而国内和平之望,亦甫在萌芽,一线曙光,万流跂瞩。私衷窃揣,以为此时对内对外,皆为贞元绝续之交,不乘兹着手,迅图挽救,后将无及,所以踌躇再四,不得不勉膺巨任者,固期有所匡救也。欧会成立以来,经过详情,业经咨达国会在案,原拟全约签字,惟提出关于胶澳各条,声明保留此项,原属不得已办法。但体察现情,保留一层,已难办到,即使保留办到,于日、德间应有效力,并不变更,而日人于交还一举,转可借端变计,是否于我有利,此中尚待考量。若因保留不能办到,而并不签字,不特日、德关系,不受牵制,而吾国对于草约全案,先已明示放弃,一切有利条件及国际地位,均有妨碍,故为两害从轻之计,仍以签字为宜。前此因胶澳交还,未有确证,政府亦深为顾虑。近日迭接全权委员等报告,日代表在三国会议中,已有宣言可证,英外部亦正式来函,声明日本将胶澳连同完全主权,交还中国一层,系属切实。

  日外部对于还付胶澳问题,亦已有半公式之声明,由驻京日使送达外部。凡兹各节,虽未列在草约,固已足资证明。即美总统前于保留办法,极表赞助,近亦谓须与公法家详慎考酌。此时内审国情外观大势,惟有重视英、美、法、日各国之意见,毅然全约签字,以维持我国际之地位。惟我国内舆论,坚拒签字如出一辙,在人民昧于外交情形,固亦在意计之中。而共和国家,民为主体,总统以下同属公仆,欲径情措理,既非服从民意之初衷,欲以民意为从违,而熟筹利害,又不忍坐视国步之颠踬,此自对外言之,不能不引咎者一也。

  至于和平计划,不外法律事实诸端,曩在就任之初,目睹兵氛未销,时局危迫,窃以为非促进统一,无以谋政治之进行,即无以图对外之发展,迭经往返商榷,信使交驰,始有会议之举。果其诚意言和,互谋让步,则数月以来,从容筹议,何难早图结束。乃沪议中辍,群情失望,在南方徒言接近,而未有完全解决之方,在中央欲进和平,而终乏积极进行之效,执成不悟,事势多歧,筑室道谋,蹉跎时日。循此以推,即使会议重开,而双方隔阂尚多,必至仍前决裂,一摘再摘,国事何堪?此皆本大总统德薄才疏,无统治国家收拾时局之智能,知难而退,窃慕哲人,此就对内言之,不能不引咎者一也。

  抑且民为邦本,古训昭然,本大总统来自闾阎,深知疾苦,亦冀厉行民治,加惠群生,稍尽藐躬之责,乃以统一未成之故,阛阓凋零,萑苻四起,士卒暴露,老弱流离,每念小民痛苦之情,恻然难安寝馈,心余力绌,愧疚滋深。自维澹定本怀,原无名位之见,经岁以来,既竭疏庸,无裨国计,虽阁制推行,责任有属,国人或能相谅,而揆诸平昔律己之切,既未能挈领提纲,转移元会,犹冀以难进易退之义,率我国人。谨咨达贵院声请辞职,幸早日提议公决,另行选举,以重国政。至此项选举,手续纷繁,在未经选举新任大总统以前,本大总统一日在职,仍当尽一日之责,相应咨达贵院查照办理”等语。各该地方长官,务当督饬所属,保卫地方,毋稍疏虞,是为至要!

  各省督军省长,得了徐电,正想复电挽留,旋接参议院议长李盛铎,及众议院议长王揖唐,通电各省云:

  本日大总统咨送盖用大总统印文一件到院,声明辞职。查现行《约法》,行政之组织,系责任内阁制,一切外交内政,由国务院负其责任,大总统无引咎辞职之规定。且来文未经国务总理副署,在法律不生效力,当由盛铎、揖唐即日躬赍缴还,吁请大总统照常任职。恐有讹传,驰电奉闻,敬希鉴察!

  自两议院有此电文,各省督军省长,越加向徐巴结,纷纷电达中央,挽留徐驾。徐东海原是虚与周旋,并非真欲去位,既得内外慰留,自然不生另议。惟国务总理钱能训,不得不呈请辞职。总理一辞,全体阁员,当然连带关系,一并告退。原来此时为责任内阁,一切政治,当由内阁负责,总统尚可推诿,所以老徐通电,也有阁制推行、责任有属的明文。钱总理无可诿咎,还是卸职自去,离开此烦恼场。总计钱内阁成立半年有余,至此似山穷水尽,不可复延了。小子有诗道:

  揆席原来不易居,况经世变迫沦胥。
  何如卸职归休去,好向家园赋遂初。

  钱内阁既倒,徐总统亦许令归休,欲知继任为谁,下回再行表明。

  *==*==*

  古人有言:“众怒难犯,专欲难成”,沪上罢市,即其见端也。夫曹、陆、章三人之亲日,非真欲卖国也,但欲见好于武夫,为之借资运械,竭尽机谋,顾目前而忘大局,误国适同卖国耳。老徐亦何尝爱此三人,无非因安福派之掣肘,不得不下禁令以顾邻谊,促上课以抑学潮,迨致激动公愤,全沪罢市,而各省又相继响应,于是安福派之计穷,而曹、陆、章免职之令乃下,此未始非武夫专擅之反动力,而亦由老徐欲擒故纵之谋有以致之也。然三人虽去,而安福系之势力犹张,徐乃复提出辞职咨文以免安福派之非议,此中之煞费苦心不足为外人道,然徐虽留而钱则已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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