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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 下岳州前军克敌 复长沙迭次奏功(2)


  岳州既下,主战派当然得势,无不兴高采烈,得意扬扬。独徐树铮在军粮城,电迫政府,速起用段祺瑞为总理,调度军事,一致平南,否则将引兵入京,仿佛有兴甲晋阳、入清君侧的气象。署国务总理王士珍,已早呈请辞职,此时复为环境所迫,苦口坚辞。冯总统乃准他辞去,再用段祺瑞为国务总理。段方组织参战事务处,就将军府特设机关,派靳云鹏为参谋处处长,张志潭为机要处处长,罗开榜为军备处处长,陈箓为外交处处长,并聘定各部总长为参赞,各部次长为参议,于三月一日始告成立,实任那督办事务。醉翁之意不在酒,故不妨迟迟办理。到了三月二十五日,国务总理的任命,又复发表,他亦并不多辞,便即受任。凡王内阁中的人员,多半仍旧,惟换去财政总长王克敏,由交通总长曹汝霖兼代,江庸亦已辞去,改任朱深为司法总长,这是段祺瑞第三次组阁了。

  段氏前二次组阁,均自兼陆军总长,至此因段芝贵方长陆军,既属同乡,又且同系,乐得令他原任。芝贵亦遇事禀承,不敢擅断,所以段祺瑞虽不兼陆军,也与兼职无异。内总百揆,外对列强,段合肥不惮烦剧,躬自指挥,真所谓能人多劳,一时无两了。

  徐树铮闻段任总理,志愿已遂,乃将滦州、丰台、独流、廊房等处所扎的奉军,陆续开拔,由津浦铁路南下,运往湘、鄂一带,协助曹、张各军,进攻南军。隐示解围微意。曹、张等军势益盛,遂复自岳州出发,分道进兵,连下平江、湘阴各城。湘、粤、桂三省联军,逐路分堵,总敌不过北军的厉害,只好步步退让。北军乘胜进逼,到了同山口,与南军鏖战一次,南军又败,都奔往长沙,婴城拒守。曹锟、张敬尧见前军得利,便饬后队,一齐向前,并攻长沙。南军连遭败衄,统不免胆战心惊,蓦闻北军大至,已觉得未战先慌,待至强敌压境,勉强出拒,哪里还能坚持到底?你也走,我也逃,大家弃枪抛械,向南窜去,好好一座长沙城,弄得空空洞洞,毫无人影。得之易,失之亦易。北军自然放胆入城,打起得胜鼓,鸣起行军乐,喜气洋洋,不消细说。冯政府已任张敬尧为湖南督军,至此敬尧驰入长沙,不待犒兵安民,即会同宣抚使曹锟,露布告捷。因复由中央下令道:

  据第一路总司令两湖宣抚使曹锟,总司令湖南督军张敬尧等,迭次电称:“各军自三月十八日克复岳州后,节节进攻,分途收复平江、湘阴两城。二十五日,由同山口进规长沙,逆军处处死抗,经我军协力痛击,星夜追逐,逆势不支,遂于二十六日将长沙省城完全克复”等语。此次各军激于义愤,忠勇奋发,由岳州取长沙,曾不数日,力下坚城。该总司令等督率有方,各将士忍饥转战,嘉慰之余,尤深轸念。所有在事出力官兵,着先行呈明,分别呈请优奖,仍即督饬各军,乘胜收复县邑,以奠全湘。所有地方被难人民,流离荡析,并着查明,妥为抚恤,用副国家绥辑劳徕之至意。此令。

  古诗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次下岳州,克长沙,总算由曹、张两大帅的功劳,其实这样的劳绩,统是由腥血制成,脂膏造就。

  看官试想民国肇基,公定《约法》,称为五族共和,彼满、蒙、回、藏,从前统当作外夷看待,说他是甚么犬种,甚么羊种,及共和政体宣告成立,居然翻去老调,视若同胞,这原是大同的雏形,不比那专制时代,贱人贵己,为什么迁延数年,战云扰扰,连汉族与汉族,还弄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呢?大约开战一次,总要费若干饷糈,伤若干军士,还有一大班可怜的人民,走投无路,流离死亡,好好的田庐,做了炮灰,好好的妻女,供他淫掠,害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如此次岳州一役,据宣抚使曹锟查报:“岳州自罹兵劫,十室九空,逆军败退时,复焚掠残杀,搜劫靡遗,近城一带地方,人烟阒寂,现虽设法招集流亡,商民渐聚,而啼号之惨,实不忍闻”云云。

  至长沙一役,又由曹锟报称:“逆军在湘,勒捐敲诈,搜索一空,败退后复纵兵焚杀,惨无人道,土匪又乘间劫夺,以致民舍荡然”等语。在曹锟主见,当然归罪南军,不及北军,试问北军果能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吗?就使秋毫无犯,确似虎变将军的口吻,湘民已经痛苦得彀了。慨乎言之。政府施行小惠,先着财政部拨银洋四万元,赈济岳州难民,继拨银洋六万元,赈济长沙难民。实则湘民被难,何止十万?果以十万计算,每人只得银洋一元,济甚么事?又况放赈的人员,未必能自矢清廉,一介不取,暗中克扣,饱入私囊,小民百姓,所得有几?徒落得倾家荡产,财尽人空罢了。

  国务总理兼参战督办段祺瑞,连接捷电,喜溢眉宇,以为湘省得手,先声已播,此后可迎刃而解,就好把平南政策,达到最终目的。惟尚有数种可虑的事情,一是恐前敌将士,既有朝气,必有暮气;二是恐国库空虚,只能暂济,不能久持;三是恐河间牵掣,乍虽宣战,终复言和,积此三因,尚未遽决。小徐等竭力撺掇,把段总理的三虑,一一疏解,俱说有策可使,不烦焦劳。再加安徽督军倪嗣冲,接得小徐等书报,立从蚌埠启行,驰入京都,谒见段总理,申请再接再厉,期在速成。约住了一个星期,把政治军事诸问题,统皆商决,然后辞行返皖。过了三五日,国务总理段祺瑞,即带了交通次长叶恭绰、财政次长吴鼎昌等,出都南行,竟驰往鄂省去了。

  正是:

  人生胡事竞奔波,百岁光阴一刹那。
  堪叹武夫终不悟,劳劳战役效如何?

  毕竟段总理何故赴鄂,试看下回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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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曹、张两军至鄂后,但阅旬月,即下岳州,复长沙,似乎主战政策,确有效益,以此平南,宜绰有余裕,不烦踌躇者也。然观于后来之事变,则又出人意料,盖徒挟一时之锐气,以博旦夕之功,未始不尽快意,患在可暂不可久耳。本回最后一段,历叙人民之痛苦,见得民国战事,俱属无谓之举动。军阀求逞于一朝,小民受苦于毕世,民也何辜,遭此荼毒乎?子舆氏有言,春秋无义战,又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彼时列强争雄,先贤犹有疾首痛心之语,今何时乎?今非称为民国共和时代乎?而奈何一战再战,且连战不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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