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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伪独立屈映光弄巧 卖旧友蔡乃煌受刑(2)


  据这告示,连独立两字,都不敢说出,可知屈映光是全然作伪哩。果然一道密奏,电达九重,极陈不得已的苦衷,并乞鉴宥云云。他是两面讨好,总道是绝对妙法,可以安然无事,突来了宁台镇守使周凤岐急电,略言:“省城、宁、绍,先后独立,人心欢忭,秩序井然。今公复沿旧称,群情迷惑。宁、绍众志成城,誓死讨逆,万无反覆余地,务即明白赐复,凤岐等当严阵以待。”

  老屈接阅后,已是惊惶不定,忽闻北京政事堂中,又颁发一道申令,其文云:

  据浙江巡按使屈映光电称:“四月十一日夜四时,突有军民,拥至军署,将军失踪,当经密派警队防护本署,次早军官士绅,以地方秩序关系,强迫映光为都督,誓死不从,往复数四,午后旋有各机关官长暨绅商领袖,合词吁恳,最后即请以巡按使名义兼浙江总司令,借以维持地方秩序,固辞不获,于今日下午,始行承诺,以维军民而保治安。现在人心已定,秩序如恒”等语。该使职略冠时,才堪应变,军民翕服,全浙安然,功在国家,极堪嘉奖。着加将军衔,兼署督理浙江军务。当此时势艰危,该使毅力热心,顾全大局,既已声望昭彰,务当始终维持,共策匡定,本大总统有厚望焉。

  此令。

  这道申令,竟将老屈的秘密奏闻,和盘托出,直令老屈无从自解。恐怕由老袁使乖。凤岐等遂通电各省,攻讦老屈道:

  屈以巡按使兼总司令,布告中外,非驴非马,惊骇万状。论屈在浙四载,唯知竭民脂膏,以固一己荣宠,旋复俯首称臣,首先劝进。滇、黔事起,各省中立,独屈筹饷括款,进供恐后。祸害民国,厥罪甚深。若复戴为本省长官,实令我三千万浙人,无面目以见天下。且通电输诚,伪命嘉奖,既誓死于独夫,奚忠诚于民国。反侧堪虞,粤事可鉴。宜速斥逐,勿俾贻祸。

  屈映光连接这种文件,真是不如意事,杂沓而来。可巧商会中请他赴宴,他正烦恼得很,递笔写了一条,回复出去。商会中看他复条,顿时哄堂大笑。看官!道是什么笑话?他的条上写着道:“本使向不吃饭,今天更不吃饭。”

  莫非是学张子房一向辟谷?这两句传作新闻,其实他也不致这样茅塞,无非是提笔匆匆,不加检点罢了。忠厚待人。是时浙省官绅,正组织参议会,共得二十六人,正会长举定王文卿,副会长举定张翘、莫永贞,四月十四日,在都督府开成立大会。屈映光乘机与商,托他代为斡旋,正副会长等,乃请他正式独立。屈尚沈吟未决,会接粤中来电,龙都督与粤西联盟,居然主张北伐,声讨老袁。那时屈映光才放大了胆,将巡按使的名目,革除了去,竟自称为都督了。

  小子于浙事略行叙过,又要述及粤事。粤督龙济光,自承认陆荣廷条件,本应逐条照行,偏颜启汉闻风先遁,匿迹沪上。蔡乃煌又是济光旧友,一时不忍下手。第一条先难履约。他只有虚声北伐,自明真正独立的态度。陆、梁因六大条件,无一履行,遂统兵进至肇庆,迫龙遵约。龙又束手无策,只得仍央恳张鸣峻,偕谭学衡同行,往见陆、梁。陆荣廷道:“坚白屡来调停,总算顾全友谊,但据我想来,粤督一席,子诚济光字。已做不安稳,不如另易他人,请岑西林即岑春煊。来上台罢。”

  张鸣岐道:“他事总可商量,惟欲他交卸粤督,总难如命。”

  袁不肯舍总统,龙亦不肯舍粤督,两人心理又同。陆荣廷道:“子诚号令,已不能出广州一步,难道许多民军,肯归他节制么?”

  张鸣岐道:“粤中民军,尽可受广西节制,惟广东都督,仍令子诚挂名,这事可行得么?”

  梁启超从旁笑着道:“这叫作儿戏都督,坚白兄果爱子诚,也不应叫他做个傀儡呢。”

  陆荣廷又道:“坚白,他既承认我六大条件,应该即行,否则惟力是视,也无庸再说了。”

  【斩钉截铁。】

  张鸣岐告辞道:“且与子诚熟商,再行报命。”

  陆复顾谭学衡道:“海珠惨变,令弟遭难,君何不立索仇人,为弟报冤?古人有言:‘兄弟之仇,不反兵而斗’,难道此言未闻么?”

  【应该诘责。】

  谭学衡无词可答,只好唯唯退去。

  张、谭二人去后,陆荣廷即令莫荣新,率军五千,进抵三水。三水离广州不远,警报连达省城,龙济光知不能了,没奈何与张鸣岐,同至肇庆,双方再行协议,决定五款:(一)广东暂留龙为都督;(二)肇庆设立两广总司令部,举岑春煊为总司令;(三)处蔡乃煌死刑;(四)从速实行北伐;(五)各地民军,自岑入粤,设法抚绥,并自三水划清防界,以马口为鸿沟,西南以上,归魏邦屏、李耀汉、陆兰清防守,西南以下,归龙分派巡船防守,彼此均不得逾越,免致冲突。陆、梁又齐声道:“这五条协约,是即日就要履行的。我等为亲友关系,竭力为君和解,你不要再事抵赖呢。”

  说得龙济光满面羞惭,没奈何喏喏连声,告别而去。一入省城,即与谭学衡密谈数语,学衡会意,便调了军士数百名,直至蔡乃煌寓所闯将进去。乃煌莫明其妙,尚与那新纳的簉室,对饮谈心,备极旖旎,猛见了谭学衡,知是不佳,急忙起身欲遁,哪经得谭学衡的武力,一把抓住,仿佛与老鹰攫鸡相似。可怜这个蔡老头儿,生平未尝吃过这个王法,吓得浑身乱颤,带抖带哭道:“这……这是为着何事?”

  谭学衡也不与细说,一径拖出门外,交与军士,自己随押出城,行至长堤,喝一声道:“快将杀人造意犯,捆绑起来,送他到地狱中去。”

  蔡乃煌才知死在目前,当向谭学衡道:“我不犯什么大罪,就是罪应处死,也要令我一见子诚,如何你得杀我?”

  【问你何故设计杀人?】

  谭学衡道:“你还说没有大罪么?往事不必论,就是现在海珠会议,你与颜启汉等通谋,害死多人,我弟学夔,也死在你手,问你该死不该死呢?”

  乃煌不禁大哭道:“龙济光卖友保身,谭学衡替弟复仇,总算我蔡乃煌晦气,一古脑儿为人受罪,我不想活了六七十岁,反在此地处死呢。”

  【谁叫你做到这般?】

  语尚未毕,已被军士缚在柱上,一声怪响,枪弹洞胸,蔡乃煌动了几动,便一道魂灵,驰归故乡去了。堤上观看的行人,统说是这个贪贼,应该枪毙,并没有一个爱惜。蓦地里来了一位美人儿,行至乃煌身旁,总算哭了几声老头儿,老杀坯,后经军士说明,才晓得这个俏女郎,就是与乃煌对饮的美妾,还不过与乃煌做了半月夫妻。小子有诗咏乃煌道:

  享尽荣华逞尽刁,长堤被缚泪潇潇。
  贪夫一死人称快,只有多情泣阿娇。

  乃煌处死后,龙济光即遵约北伐。欲知一切情形,容待下回分解。

  *==*==*

  本回以粤事为主体,而浙事附之。盖粤、浙先后独立,屈之举动,正以龙为师,故时人有粤、浙二光之目。济光、映光,似衣钵之相传,此作者之所以因粤及浙,连类并叙,非特为时日之关系已也。且朱、屈为故友,而屈负朱窃位,龙、蔡亦为故友,而龙杀蔡求和。朱非不可逐,蔡非不可杀,但朱去而屈继,蔡死而龙生,友道其尚堪问乎?要之假公济私,见利忘义,系近代一般人心之污点。二光固有光矣,鉴于二光者,盍亦为之反省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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