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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暗刺明讥冯张解体 邀功争宠川蜀鏖兵(1)


  却说袁皇帝接到龙觐光奏章,披阅以后,深喜他实心效忠,不负委任,桂边一路,似可无忧,川、湘一带,已是大兵迭发,当亦不致有意外情事;惟江宁将军冯国璋,前曾调他来京,任为参谋总长,偏他请假养疴,相隔数月,尚未到任,老袁愈觉生疑,特派遣蒋雁行,南赴江宁,调查防务,临行时且有密言相嘱。蒋衔命南下,与冯相见,谈了许久,冯只管无情无绪,淡淡的答了数声,有几语简直不答。雁行因奉着主命,未便敷衍过去,便进言道:“极峰意见,要上将出任行军总司令,因未得尊意赞成,所以嘱弟转达。”

  【无非要老冯离任。】

  国璋哑然失笑道:“我去岁入京觐见,谈及帝制问题,总统誓不承认;且言国人相逼,当挂冠航海,往游伦敦,目下欧战虽剧,伦敦尚是无恙,总统何不前往,还要兴什么大军?授什么总司令呢?”

  【国璋入觐,借他口中补叙,并补述袁氏前言,以证其欺。】

  雁行道:“往事也不必重提了。但上将与总统相知有年,也应助他一臂,借尽友谊。”

  国璋道:“我正为友谊相关,始终不敢背弃,无如抱病未痊,力不从心,还请代达总统,求他原谅!”

  【陆既称病,冯亦如是,真是一个病夫国。】

  雁行又道:“总统亦系念贵体,特遣兄弟前来探望,并嘱令代阅防务,俾上将安心休养,早日告痊,得以销假视事。”

  国璋笑答道:“多谢总统盛意,近日一切政务,也多委王镇守使代理,今又得足下代劳,兄弟不胜感激哩。”

  说罢,即呵欠了好几声。

  雁行料不便多言,遂即退出,向镇守使王廷桢处,会叙多时,至回寓后,即将冯国璋言动情形,叙入电稿,寄达中央。隔了一天,即由政事堂传出申令,因冯国璋尚在假中,着王廷桢暂行代理。是电一传,与冯交好的疆吏,多疑老袁将免冯职,致起违言。【即后文所谓河间系。】山东将军靳云鹏,江西将军李纯,电袁留冯,略谓:“冯保障东南,关系大局,不应无故调动”等情,于是老袁改了初念,另派佐命功臣阮忠枢,至徐州来说张勋。张勋自任长江巡阅使后,以徐州为盘踞地,逍遥河上,花酒耽情,除宠妾小毛子外,复纳一个女优王克琴,端的是风流大帅,洪福齐天;惟他有一种特别的性格,终身不忘故主宣统帝,【东海等人应输他一筹。】所以袁氏要想登极,他虽阳示赞同,暗地里实是反对。滇、黔发难,竟上书直谏老袁,内有大不忍四则,能言人所未言,小子因胪述如下:

  (甲)纵容长子,谋复帝制,密电岂能戡乱?国本因而动摇,不忍一。
  (乙)赣、宁乱后,元气亏损,无开诚公布之治,辟奸佞尝试之门,贪图尊荣,孤注国家,不忍二。
  (丙)云南不靖,兄弟阋墙,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生灵堕于涂炭,地方夷为灰烬,国家养兵,反而自祸,不忍三。
  (丁)宣统名号,依然存在,妄自称尊,惭负隆裕,生不齿于世人,殁受诛于《春秋》,不忍四。

  这四大不忍等语,呈将上去,袁皇帝却容受得住,并不加责。【亏他耐得住。】他知张大帅的性质,并非袒护滇、黔,不过系念故主,聊发牢骚,但教好言抚慰,虚名笼络,仍可受我约束,不致生变,因此派遣阮忠枢,来与张大帅商叙军情。张勋接入,便开口道:“老斗,你来做甚么?”

  【阮字斗瞻,张大帅一经开口,便肖性情。】

  忠枢道:“闻大帅新纳名姝,特来贺喜。”

  张勋道:“你怎么知道?”

  忠枢笑道:“上海滩上第一个名伶,被你选取了来,已收尽江南春色,全国统已知晓,小弟也有耳目,难道不闻不知么?”

  张勋道:“照你说来,你简直到此,来敲我几台喜席。我这里有酒有肉,任你吃,任你喝,可好么?”

  【豪爽得很。】

  忠枢道:“这是蒙大帅的赏赐,还有何说?但小弟还有特别要求,未知大帅肯赏光么?”

  张勋道:“你且说来!”

  忠枢笑道:“要请贵姨太太出见,赏光一套西皮调,给我恭听,那是格外承情了。”

  张勋笑道:“老斗,你又来胡闹了。闲话少说,我吩咐厨役,备些可口的菜蔬,与你畅饮,你若有暇,请在此多逛几天,多年老友,难得常聚哩。”

  忠枢说声叨扰。张勋便嘱咐左右,传语厨子去讫。两人又闲谈了一时,外面已搬进酒肴,由张勋邀客入座,豪饮起来。酒至半酣,忠枢用言挑着道:“长江一带,幸亏大帅坐镇雍容,才保无事。”

  张勋不待说毕,便接入道:“百姓并不要造反,只外面的革命党,里面的袁项城,统是无风生浪,瞎闹一场,所以国家不能太平。”

  忠枢道:“项城也只望太平哩。”

  张勋哈哈大笑道:“你是十三太保中的领袖,怪不得有这般说。项城世受清恩,前时投入革党,赞成共和,硬逼故帝退位,已是铸成大错,此次要重行帝制,谅亦有些悔意了。但现成的宣统皇帝,尚在宫中,何不请他出来,再坐龙庭?他今朝要自做皇帝,哼哼,恐怕有些为难呢!”

  【快人快语,如闻其声。】

  忠枢闻言,不觉面上一红,勉强答应道:“这也是出自民意,项城不能强辞,就是大帅前日,也曾推举项城,难道是贵人善忘吗?”

  【以矛攻盾,却也能言。】

  张勋顿时变色道:“他屡次给我密函,要我向他劝进,我的秘书,也向我说着,不如顾全旧谊,休与反对,我才叫他写了几句,电复了事,横直将来人多意多,总有几个硬头子,出来反抗,我老张也不是真呆,何苦与他结怨。现在云南、贵州,已创起什么护国军,竟不出我所料,项城想我出去打仗,我为了项城的事情,惹人怨骂,还要我兜掉面子,向外国人赔礼,我已吃尽苦楚,此番不来上他的当了。”

  【尽情出之,好似并剪哀梨。】

  忠枢听说,尚未回答,张勋又道:“我所以说了四大不忍,呈将进去,叫项城自去反省。”

  忠枢趁势探着道:“云南、贵州的变事,大帅还是反对,还是赞成哩?”

  张勋道:“我去赞成他做甚么?我只晓得整顿军备,保卫地方罢了。”

  【这两语亦太自夸。】

  忠枢又进一步道:“大帅高见,很足钦佩,但云、贵既已倡乱,应该如何对付,方得平和?”

  张勋沈着脸道:“他闹他的云、贵,我守我的徐州,干我甚事?”

  【又是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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