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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北宫纯力破群盗 太傅越擅杀诸臣(2)


  上郡四部、鲜卑陆逐延、氐酋单征,并向渊请降。渊又遣王弥、石勒,分兵寇邺,征北将军和郁,也是贪生怕死,走得飞快,把一座河北险要的邺城,让与强胡。于是渊得逞雄心,公然称帝,大赦境内,改元永凤。命嫡子和为大司马,加封梁王,尚书令刘欢乐为大司徒,加封陈留王,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加封雁门郡公;同姓以亲疏为等差,各封郡县王;异姓以勋谋为等差,各封郡县公侯,就把这蒲子城,号为汉都。

  看官记着!当时氐酋李雄,与刘渊同时称王,此次渊僭号称尊,比李雄还迟二年。李雄称帝,国号成,改元晏平,且在晋惠帝末年六月中。刘渊称帝,是在晋怀帝二年十月中。小子属辞比事,前文未及西陲,无复插叙,此次为刘渊称帝,不能不补叙李雄。五胡十六国开始,就是李雄刘渊两酋长,最早僭号,看官幸勿责我漏落呢。【补笔说得明白,更足令阅者醒目。】

  渊既僭号,两河大震。

  晋廷遣豫州刺史裴宪,出屯白马,车骑将军王堪,出屯东燕,平北将军曹武,出屯大阳,无非为防汉起见。偏刘渊得步进步,不肯少休,复遣石勒刘灵率众三万,进寇魏汲顿邱三郡,百姓望尘降附,多至五十余垒。勒与聪请诸刘渊,各给垒主将军都尉印绶,并挑选壮丁五万为军士,老弱仍令安居。魏郡太守王粹,领兵抵御,一战即败,被勒活捉了去,押至三台,一刀毕命。

  越年为晋怀帝永嘉三年,正月朔日,荧惑星入犯紫微,汉太史令鲜于复姓。修之,入白刘渊道:“陛下虽龙兴凤翔,奄受大命,但遗晋未灭,皇居逼仄,紫宫星变,犹应晋室。不出三年,必克洛阳。蒲子崎岖,不可久安,平阳近有紫气,且是陶唐旧都,愿陛下上迎乾象,下协坤祥。”

  渊当然大喜,便即迁都平阳。会汾水滨有人得玺篆,文为“有新保之”四字,乃是王莽后投失,他却聪明得很,增刻渊海光三字,献与刘渊。渊表字元海,便称为己瑞,又复改元,即以河瑞二字为年号,封子裕为齐王,子隆为鲁王,聪为楚王,南向窥晋。

  晋廷专靠太傅越为主脑,越不务防外,专务防内,真正可叹。他本已移镇鄄城,因鄄城无故自坏,心滋疑忌,乃徙屯濮阳。未几,又迁居荥阳,忽自荥阳带兵入朝,都下人士,相率惊疑。中书监王敦语人道:“太傅专执威权,选用僚属,还算依例申请,尚书不察,动以旧制相绳,他必积嫌已久,来此一泄,不识朝臣有几个晦气,要遭他毒手呢。”

  及越既入都,盛气诣阙,见了怀帝,便忿然道:“老臣出守外藩,尽心报主,不意陛下左右,多指臣为不忠,捏造蜚言,意图作乱,臣所以入清君侧,不敢袖手呢。”

  怀帝听了,大是惊惶,便问何人谋乱。越并未说明,即向外大呼道:“甲士何在?”

  声尚未绝,外面已跑入一员大将,乃是平东将军王景,一作王秉,今从《晋书》。领着甲士三千人,鱼贯入宫,形势甚是汹涌,差不多与虎狼相似。越随手指挥,竟命将帝舅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中书令缪播,太仆卿缪胤等,一古脑儿拿至御前,请旨施刑。怀帝不敢不从,又不忍遽从,迟疑了好多时,未发一言。越却暴躁起来,厉声语王景道:“我不惯久伺颜色,汝可取得帝旨,把此等乱臣,交付廷尉便了。”

  说着,掉头径去。【跋扈极了。】

  怀帝不禁长叹道:“奸臣贼子,无代不有,何不自我先,不自我后,真令人可痛呢。”

  当下起座离案,握住播手,涕泣交下。播前在关中,随惠帝还都,应第十九回。与太弟很是亲善,所以怀帝即位,便令他兄弟入侍,各授内职,委以心膂。偏由越诬为乱党,勒令处死,叫怀帝如何不悲?王景在旁相迫,一再请旨,怀帝惨然道:“卿且带去,为朕寄语太傅,可赦即赦,幸勿过虐,否则凭太傅处断罢。”

  景乃将播等一并牵出,付与廷尉,向越报命。越即嘱廷尉杀死诸人,一个不留。

  何绥为前太傅何曾孙,曾尝侍武帝宴,退语诸子道:“主上开创大业,我每宴见,未闻经国远图,但说生平常事,这岂是贻谋大道?后嗣子孙,如何免祸,我已年老,当不及难。汝等尚可无忧。”

  说到“忧”字,忽然咽住,好一歇才指诸孙道:“此辈可惜,必遭乱亡。”

  你既知诸孙难免,何不嘱诸子辞官,乃日食万钱,尚云无下箸处,子劭尚日食二万钱,如此奢侈,怎得裕后?及绥被戮,绥兄嵩泣语道:“我祖想是圣人,所以言有奇验哩。”

  后来洛阳陷没,何氏竟无遗种,这虽是因乱覆宗,但如何曾父子的骄奢无度,多藏厚亡,怎能保全后裔?怪不得一跌赤族了。至理名言。

  越自解兖州牧,改领司徒,使东海国将军何伦,与王景值宿宫廷,各带部兵百余人,即以两将为左右卫将军,所有旧封侯爵的宿卫,一律撤罢。散骑侍郎高蹈,见越跋扈,略有违言,便被越斥为讪上,逼令自杀。嗣是朝野侧目,上下痛心。越留居都中,监制怀帝,无论大小政令,统须由越认可,才得施行。

  那汉大将军石勒,已率众十余万,进攻钜鹿常山,用张宾为谋主,刁膺张敬为股肱,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为爪牙,除兵营外,另立一个君子营,专纳豪俊,使参军谋。张宾系赵郡中邱人,少好读书,阔达有大志,常自比为张子房。及石勒寇掠山东,宾语亲友道:“我历观诸将,无如此胡将军,可与共成大业,我当屈志相从便了。”

  张子房为韩复仇,宾奈何颙颜事胡?乃提剑至勒营门,大呼求见。勒召入后,略与问答,亦不以为奇。嗣由宾屡次献策,无不合宜,因为勒所亲信,置为军功曹,动静必资,格外契合。正拟进略郡县,忽接刘渊命令,使率部众为前锋,移攻壶关,另授王弥为征东大将军,领青州牧,与楚王聪一同出兵,为勒后援,勒当然前往。并州刺史刘琨,急遣将军黄肃韩述赴援。肃至封田,与勒相遇,一战败死。述至西涧,与聪争锋,亦为聪所杀。

  警报传达洛阳,太傅越又令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往御汉兵。旷渡河亟进,融谏阻道:“寇众乘险间出,不可不防。我兵虽有数万,势难分御,不如阻水自固,见可乃进,方无他患。”

  旷怒道:“汝敢阻挠众心么?”

  融退语道:“寇善用兵,我等冒险轻进,必死无疑了。”

  遂长驱北上,逾太行山,次长平坂。正值刘聪王弥,两路杀来,捣入晋军阵内,晋军大乱,旷先战死,融超亦亡。旷是该死,只枉屈了融超。聪乘胜进兵,破屯留,陷长子,斩获至万九千级,上党太守庞淳,举壶关降汉,汉势大炽。刘渊连得捷报,更命聪等进攻洛阳,晋廷命平北将军曹武,集众抵御,连战皆败。聪入寇宜阳,藐视晋军,总道是迎刃立解,不必加防。

  弘农太守垣延,探得汉兵骄弛,用了一条诈降计,自谒聪营,假意投诚。聪沿路纳降,毫不动疑,哪知到了夜半,营外喊声连天,营内亦呼声动地,外杀进,里杀出,立将聪营踏平。聪慌忙上马,引众宵遁,侥幸得全性命。诸君不必细问,便可知是垣延的兵谋了。垣延上表告捷,廷臣称庆,不料隔了两旬,那刘聪等复到宜阳,前有精骑,后有锐卒,差不多有七八万人,比前次猖獗得多了。小子有诗叹道:

  外患都从内讧生,金汤自坏寇横行。
  乱华戎首刘元海,典午河山一半倾。

  毕竟刘聪能否深入,待至下回表明。

  *==*==*

  晋初八王之乱,越最后亡,观前文之害死长沙,已太无宗族情,顾犹得曰乂不死,都下之战祸,终难弭也。及纠合同盟,迎驾还洛,义闻不亚桓文,几若八王之中,莫贤于越矣。惠帝之殁,谓越进毒,犹为疑案,至清河王之被鸩,而越之罪乃彰焉。王弥攻陷许昌,不闻速讨,徒遣王斌等五千人入卫,借非北宫纯之自西入援,前驱突陈,其能破百战之剧盗乎?

  张轨地位疏远,尚遣良将以勤王,越固宗亲,犹未肯亲自讨贼,其居心之险诈,不问可知。至其后带甲入朝,擅杀王延缪播诸人,冤及无辜,气凌天子,设非外寇迭兴,几何而不为赵王伦也。要之有八王而后有五胡,八王犹甘心亡晋,于五胡何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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