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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提旧事片言回圣意 遇新宠半夜沐君恩(1)


  话说太平所说的云州之事,乃是脱脱援救皇子的一段故事,所以能感动顺帝之心。脱脱又怎样在云州援救皇子呢?原来至元元年,顺帝的皇后钦蔡氏答纳失里,因兄弟谋逆被伯颜鸩死在民舍。顺帝即改立弘吉剌氏为皇后。弘吉剌氏名伯颜忽都,乃真哥皇后之侄孙女,父名孛罗帖木儿,受封毓德王。后既册立,即生一子,旋即夭亡。初时徽政院使秃满迭儿曾献高丽女子奇氏入宫。那奇氏名叫完者忽都,生得品貌美丽,妖娆动人,初入宫时专司饮料,因此日侍顺帝左右,更兼善伺帝意,一举一动皆能承顺无失。

  顺帝见她秀外慧中,已合圣心。再加了奇氏的做作百般妖媚,见了顺帝,便眉目传情,暗中勾引,把顺帝的欲念牵惹起来,竟在传递茶汤的当儿,成就了好事。不料此事为皇后钦察氏所知,动了醋意,竟宣召奇氏,大加斥辱。及至钦察氏被鸩,顺帝便欲立奇氏为后,恰因大丞相伯颜不赞成奇氏,硬行谏阻,只得改变宗旨,立弘吉剌氏为后。弘吉剌氏与钦察氏大不相同,秉性顺善,度量宽洪,绝不与奇氏争夕,因此奇氏仍得专宠。偏生时来福凑,洪运当道,居然生下一子,取名爱猷识理达腊。

  奇氏生了皇子,更得顺帝欢心,未免因宠生骄,因骄成妒,除了皇后弘吉剌氏度量宽洪,没有什么嫌怨,内廷如太皇太后母子,朝右如大丞相伯颜,均视眼中之钉一般,常在顺帝面前,说长道短,讲他们的坏话。所以太皇太后母子被逐,伯颜被黜,那些出于意外的事情,时常有得发生出来。

  奇氏逐了太后母子,黜了伯颜,心愿已遂,又慢慢的转念到皇后身上,便与嬖臣沙剌班暗暗商议,竟欲废了皇后,自己正位中宫,却因弘吉剌氏待自己很有恩德,不忍下此毒手。沙剌班想出一个计较道:“先代皇后,每朝均有数人,此时娘娘已生育皇子,援着旧例,奏请一本,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更有何人敢生异议。”

  奇氏大喜,即依此言上奏,果然得了顺帝的许可,以奇氏为第二皇后。当即诏下册立。行礼之时,奇氏居然象服委佗,安居兴圣西宫。转眼之间,皇子爱猷识理达腊已经渐渐长大。顺帝爱母及子,常令随侍左右,凡有巡宰,亦命皇子同行。其时脱脱正为右丞相,顺帝甚是信任,脱脱得以出入内廷,顺帝曾令皇子拜之为师,脱脱受命之后,对于皇子的一举一动,格外注意。

  有时皇子常驾临脱脱家内,一住数日,遇着疾病,脱脱亲为煎药,先尝后进。一日,顺帝携了皇子,驾幸上都,脱脱亦扈随圣驾,道出云州,猝遇烈风暴雨,山水大至,车马人畜,多被漂没,顺帝只顾逃命,哪里还能照料皇子,急急的登山避水。脱脱见顺帝弃了皇子,自行脱身,慌忙涉水而行,来到御辇之旁,背负皇子,跣着双足,奔上山来。顺帝待登山之后,方才忆及皇子,心内正在着急,深虞皇子为水所淹,必遭不测。忽见脱脱负了皇子,涉水登山,好似半天上落下异宝一般,亟趋前抱下皇子,并抚慰脱脱道:“卿为朕子,勤劳若此,朕必不忘今日之举。”

  脱脱唯有顿首谢恩。谁知过了两年,顺帝竟把此事完全忘却,听了别儿怯不花的谗言,将脱脱父子遣谪远方,连马扎尔台身殁之后,也不得还葬。太平目睹此事,深觉不平,所以特在顺帝驾前提出云州之事。顺帝被他一语,陡然忆及,也悔自己失言,所以命太平传谕,令脱脱扶柩还朝。脱脱既还京师,安葬其父已毕,又复拜表谢恩。顺帝命为太子太傅,总理东宫事务。

  脱脱奉命后,因思此次蒙恩赦还,必然有人在暗中保奉,不可不调查实在,密图报答。恰值侍御史哈麻前来拜访,脱脱接入谈及年余阔别,并及此次还朝的事情。哈麻便将保奏的事情,平空揽在自己身上,说是在顺帝面前如何营救,如何保奏,因此顺帝方才心动,赦令还朝安葬父亲。

  看官,你道哈麻是何等人物?原来他乃宁宗乳母之子,父名图噜,受封冀国公。哈麻与母弟雪雪同入宿卫,深得顺帝宠信。因哈麻的口才极为便捷,故比较雪雪尤为顺帝所嬖幸,累次超迁,得任殿中侍御史。当脱脱任首相的时候,哈麻时相过从,极意趋奉。及脱脱随父谪戍,哈麻虽略略在御前代他缓颊,并未十分出力。如今见了脱脱,竟将保奏的功劳,揽在他一人身上,说得脱脱十分感激,誓必图报!及至哈麻去后,脱脱还连声称赞,说他是当今第一好人。独有太平,暗中救了脱脱,却绝口不提一字,所以脱脱全然不知。

  适值太平因哈麻在宫引导顺帝为淫乐之事,深不为然,遂与御史大夫韩嘉纳商议,意欲驱逐哈麻。韩嘉纳亦甚赞成此举,便命监察御史沃呼海寿弹劾哈麻,历诉罪状。第一款是在御幄后僭设帐房,犯上不敬。第二款是出入明宗妃子脱忽思宫闱,越分无礼,还有私受馈遗,妄作威福等。种种条款均列入奏中,预备拜发。哪知事机不密,已为哈麻先悉,他便探至顺帝驾前哭诉,说是太平、韩嘉纳有意诬陷,唆使沃呼海寿参弹自己,乞解臣职,以谢二人。

  顺帝闻言绝不明了,只说并没奏章参劾,你何用如此着急!哈麻道:“海寿已缮成奏章,明日就要上呈御览了。”

  顺帝本来宠任哈麻,见他含泪哭诉,口口声声要请罢职,只得温言抚慰,令他休要着急,明日海寿如有奏章,决不批准。哈麻得了此言,方才叩首谢恩。到得此日,海寿果然递上奏疏,顺帝还没瞧毕,便掷在案上,悻悻退朝。海寿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去与太平、韩嘉纳商议。太平不禁气愤起来道:“有太平,无哈麻。有哈麻,无太平。明日待我入朝面奏当今。”

  次日太平陛见,当着御前历数哈麻兄弟盘踞宫禁权倾中外的罪状。顺帝答道:“哈麻罪状当不至此。”

  太平道:“历代以来的奸臣,若非显行谋逆,必定献媚贡谀,外面看去很爱君上,内中实是罔上欺君。齐桓公宠用三竖,以致乱国;宋徽宗信任六贼,遂以蒙尘;哈麻兄弟,不啻三竖六贼,望陛下勿为所惑,亟行黜逐,国家幸甚!宗社幸甚!”

  顺帝听了,嘿然不答。韩嘉纳又出班奏道:“太平所请,关系国家兴亡,幸陛下采纳施行。”

  顺帝怫然道:“卿等如何量窄至此,竟不肯容哈麻兄弟。”

  韩嘉纳顿首道:“臣非为一身计,实为天下国家计。如哈麻兄弟的欺君罔上若不斥逐,将来必受其祸。陛下若立斥哈麻兄弟,臣亦甘心受罪,以谢哈麻。”

  帝尚是不悦。太平又复奏道:“陛下若用哈麻兄弟,臣愿辞职归田。”

  顺帝道:“朕知道了,卿勿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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