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历史演义 > 元宫十四朝演义 | 上页 下页
第七十三回 戮宗王奸臣欺主 逐伯父大义灭亲(2)


  伯颜又斥道:“你何故不先报我?”

  脱脱惶恐谢罪,退将出来,逆料事难速成,又去通知世杰班,叫他从缓。果然伯颜动了疑心,次日入朝带了许多卫卒排列朝门,作为保卫,及至退朝,又上章请顺帝出猎柳林。

  其时脱脱回至家中,已和阿鲁、脱脱木儿结为兄弟,誓必协力报国,祸福相共。结盟刚罢,宫中有内侍前来宣召。脱脱便与两人一同进宫。顺帝将伯颜的奏章,递与观看。脱脱奏道:“陛下不宜出猎,此奏还是留中不发的好。”

  顺帝道:“朕意亦复与卿相同,但伯颜图朕之心日益彰著,卿等应为朕设法严防。”

  正在说着,内侍又送上伯颜催请圣驾出猎的奏章。顺帝看了,便向脱脱道:“伯颜又来催促了,如何是好?”

  脱脱道:“陛下何不假称有疾,命太子代行呢?”

  顺帝道:“此言甚是!卿可为朕草诏,明晨颁旨。”

  脱脱奉命草罢诏书,呈与顺帝看了,盖过御宝,次日发出。脱脱等三人,这夜住在宫中,与顺帝密密商议除却伯颜的计策。伯颜次日接到诏书,暗自想道:“命太子代行,事甚可疑,莫非暗中有什么诡计么?”

  但诏书中命大丞相保护,又不便违旨不去。”

  遂默默的筹思半晌,竟想出一计道:“我何不乘着出猎的机会,挟了太子,号召各路兵马入关,废了今上,拥立太子呢?”

  主张既定,点齐了卫士,请太子启行,簇拥而去。

  看官,这太子又是何人?原来就是文宗次子燕帖古思,当顺帝即位之时,奉了太后懿旨,他日要传位于燕帖古思,所以立为太子。这边伯颜奉太子出都,那边脱脱等昨夜已商议定妥。听得伯颜率众出城,即吊取京城钥锁,派亲信的人布列五门,夤夜奉顺帝居玉德殿,召省院大臣,先后入见,令至城外待命。一面遣都指挥月可察儿授以秘计,率领三十骑,至柳林取太子还都。又召翰林院杨瑀、范汇入宫草诏,详叙伯颜罪状,贬为河南行省左丞相。命平章政事只儿瓦歹赉往柳林。脱脱戎装佩剑,率领卫士巡城。等到诸人出京,便关了城门,登陴以俟。说时迟,那时快,不到多时,月可察儿已奉太子回京,传着暗号,脱脱遂开城放入,仍将城门关闭。

  那柳林离京,不过数十里路,只须半日即可往返。月可察儿自二更启程,疾驰至柳林,还在夜半。太子的左右,早由脱脱派定心腹之人,作为内应,所以与月可察儿见面,不待详言,即领他入内携了太子一同进京。伯颜此时还在睡梦之中,哪里得知。到得五更已过,伯颜一觉睡醒,方有侍卫来报,太子已奉召还都,急得不住顿足。正在这个当儿,只儿瓦歹又复到来,宣读诏书。

  伯颜还仗着势力,竟不奉诏,带了卫士出帐上马,一口气赶至京城。其时天色已明,门犹未启,只见脱脱戎装佩剑,从容不迫,端坐城上,遂即厉声喝令开门。脱脱起身答道:“皇上有旨,只黜丞相一人,其余从官,一概无罪,可各归本卫,不得有违,自取罪戾。”

  伯颜道:“我即便有罪,奉旨黜逐,也须陛辞,为何竟不放入城呢?”

  脱脱道:“圣命如此,不敢违逆,请即自便。”

  伯颜道:“你不是我侄儿脱脱么?幼年时候我把你视同己子,今日因何这样忘恩负义?”

  脱脱道:“为宗社计,只能遵守大义,不能顾及私亲,况伯父此行正可以保全宗族,不至和太平王一样祸遭灭门,已是万幸了。”

  伯颜尚欲有言,不意脱脱已下城而去,返顾随从,早散去了大半。此时已是无法可施,只得策马南行。道经真定,人民见了都指着他说道:“这是大丞相伯颜,也有今日的下场么?可谓天皇有眼了。”

  有几个诚厚纯朴的老人,见他十分狼狈,反将怨恨之意,易为怜悯之心,奉壶觞,以解饥渴。伯颜温言抚慰,询问他们道:“你们曾听得有逆子害父的事情么?”

  老人答道:“小民等生长乡间,僻处一隅,只闻得逆臣逼君,并不闻逆子害父。”

  伯颜被他们这一驳,不免良心发现,俯首怀惭,遂与众老人告别南行。途中又接到廷寄,说是伯颜罪重罚轻,应即安置于南恩州阳春县。那南恩州远在岭表,烟瘴薰蒸,伯颜是养尊处优的人,哪里禁得住这样苦楚。他也明知是条死路,但又不甘自尽,只得今日挨,明日宕,行到江西隆兴驿,得了一病,卧在土炕上面,不得动弹。那驿官又是个势利小人,见他病到如此模样,非但不加怜恤,倒反冷嘲热讽,时时奚落,把个伯颜活活气死。

  伯颜贬死之后,顺帝即召马扎尔台入京,命为太师右丞相,脱脱知枢密院事,其余如阿鲁、世杰班、脱脱木儿等,俱加封赏。复加封马扎尔台为忠王,赐号答剌罕。马扎尔台坚辞不拜,且称疾乞休。御史奏请宣示天下,以劝廉让,得旨允从。遂下诏命马扎尔台以太师就第,授脱脱为右丞相,录军国重事。脱脱入相,悉更伯颜旧政,复科举取士之法,昭雪郯王彻彻秃冤枉,召还宣让、威顺二王,使居旧邸。又弛马禁,减盐额,捐宿逋,益续开经筵,慎选儒臣进讲,中外翕然,称为贤相。

  但是顺帝是个优柔寡断的君主,每喜偏听近侍的言语。当伯颜专政的时候,顺帝无权,内廷侍候诸臣,唯知趋奉伯颜,每日在顺帝驾前,陈说伯颜的忠诚,因此顺帝深信伯颜,专任不疑。及至伯颜贬死,近侍诸人又改变了举动,专门逢迎顺帝。恰值太子燕帖古思不服顺帝的教训,顺帝心内未免不悦!近臣即乘隙而入,都说燕帖古思的坏话,且奏称燕帖古思为今上之弟,不应立为太子。顺帝因碍着太皇太后的面子,不便贸然废储,所以犹疑不定。

  谁知近臣们摇唇鼓舌,朝夕怂恿,已且把太皇太后已过之事,及文宗在日的情形,也一箍脑儿搬将出来,还加上了许多捕风捉影之言,说得顺帝不由不信。但顺帝虽然信了近臣的言语,终因太皇太后,内外保护,方得嗣位,意欲宣召脱脱与他解决这重大问题。

  近臣恐怕脱脱入宫,打破他们已成之举,便启奏道:“此乃陛下家事,须由宸衷独断,何用相臣参议。况太皇太后离间骨肉罪恶尤为重大。便是这太皇太后的徽号,也是从古及今所罕有的,名分具在,岂有以婶母为祖母的道理。陛下若不明正其罪,天下后世,将以陛下为何主。”

  顺帝被这一激,遂不加思索,立命近臣缮诏,突行颁发,削除太皇太后的徽号,安置东安州。燕帖古思姑念当日年幼无知,放逐高丽。这诏书颁发下来,廷臣大哗,公推脱脱入朝,请顺帝取消成命。脱脱驰入内廷,当面谏阻。顺帝道:“你为国家而逐伯父,朕也为国家而逐婶母,伯父可逐,婶母难道就不可逐么?”

  这两句话说得脱脱张口结舌,无词可答,只得将太皇太后的私恩,提出陈奏。无如顺帝置之不理,脱脱无法,只得退出。众大臣见脱脱谏阻也不见听,他人更不待言了,只得将一腔热忱,化作冰冷。

  那太皇太后卜答失里又没有什么势力,好似庙中的泥像一般,任人如何搬弄。当下由顺帝的左右,口称奉了旨意,逼着出宫。太皇太后束手无策,只有对着燕帖古思,母子二人失声痛哭!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见了这般模样,非但没有怜恤之心,倒反恶言催逼。太皇太后由悲生怨,一面哭泣,一面说道:“我不立自己的儿子,让他为君,今日之下他反如此待我,天理何在?良心何在?我没有别法,只有到朝堂上面,当着众大臣,评一评这个道理,然后触阶自尽,使这昏君蒙个千古不孝之名。”

  说着,便向外面奔去。未知太皇太后得到朝堂否,且听下回分解。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