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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追长毛竟走小天王 剿捻军又调曾文正(3)


  往事且不烦絮。单讲赖汶光既同张洛行结合,而苗霈霖又为捻军划谋,钦差胜保相信苗霈霖诚意投降,不时叫姓苗的出兵,但姓苗的刁狡不过,不说是军械未齐,就说是粮饷不足,可怜一位旗大位,受他播弄,今日给他军械,明日助他粮饷,把个大营军械粮饷,都搬运空了。这不算数,还要出折保举,说这苗霈霖干练有才,接二连三的,由不第秀才,保升做川北道。姓苗的狼子野心,不晓得知恩报恩,反以为自家势力膨胀。

  他的梦想,要想张洛行、赖汶光、陈玉成做他的附属,他就在安徽、河南一带,占据地盘,做个天王洪秀全第二。记得他在咸丰十一年的当儿,他派兵盘踞怀远,屠杀寿州。这寿州有个大绅孙毓汶定,很很的受他啰唣,奸淫掳掠,无所不至;他又叫族弟苗景开分扰河南。姓苗的这场掀天揭地的举动,纸是包不住火,恰恰孙毓汶已升任尚书,就在慈禧面前奏上一本。慈禧甫经当国,早知道胜保一味颟顸,苗霈霖反反复复,当叫恭亲王奕訢赶荐妥员,前去剿捻。其时奕訢就荐了丁宝桢、袁甲三,那姓丁的陛见,闹出一场笑话,

  诸位是晓得的,惟有袁甲三领着大队前来。一到皖北,却同胜保严重交涉,查点大营里军械粮饷,不料他一古拢儿都接济了苗霈霖,其时袁甲三急得跺脚说:“这还了得!这还了得!这不是养虎成害吗!”

  胜保碰了这钉子,恼羞成怒,当时抢白了几句,袁甲三衣袖一拂赶回本营,一面密密切切具了一本折子,一面便召集本部兵马,会同张曜,分路进攻。这二支生力军,打的一大伙的捻军,已是招架不住。偏偏事有凑合,原有皖北防营江忠济、忠义、忠信、忠珀弟兄四人,恰恰扎营巢湖。讲这忠济、忠义、忠信、忠珀,原同江忠源同胞。

  记得咸丰初年,那江忠源在湖南长沙一战,用炮轰毙了冯云山、萧朝贵,立下战功,可算是独一无二。后来太平军挥动倾国之兵,长沙失守,忠源退败下来,收拾余烬,出境尾追,辗转经湖北直下安徽,于咸丰三年,在庐州一仗打得落花流水,尽节身亡,当时朝廷震悼,予谥忠烈。

  这忠烈殉难之后,他四位兄弟,无不奋发忠勇,期再为国捐躯,替兄报仇;在咸丰七八年间,由胡林翼切实保举,一个个都以道员效力戎行;曾九帅克复安徽,弟兄四人又随营办事,九帅去打南京,兄弟四人遂留扎巢湖,此时捻军活动频繁,同全玉贵又分头堵截。

  诸位,那全玉贵不是乌兰泰的部下吗,何以这个当儿,同江氏弟兄,又连事一气?说来话长,那全玉贵由永安州战后,一个白袍薛仁贵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乌公阵亡,他又投靠向荣。姓向的在南京失败,他又附属张国梁,不幸张国梁因攻打南京,临阵身死,既死之后,那江南的大营炸了,钦差和春也就无可立足,赶着过江,同胜保驻扎一起。这时和春成了客体,胜保做了主体,是江南大营的将弁,统归胜保节制。

  胜保久知白袍薛仁贵鼎鼎大名,特派了三个营头,叫全玉贵驻扎天长六合,堵截捻军南窜,所以这个当儿全玉贵同江氏弟兄四人分开地段,驻防皖北。玉贵同忠济、忠义、忠信、忠珀,打听袁甲三、张曜的大队人马,已经得手,彼此打个照会,调动人马,迎杀上去。刚刚两路官兵赶到滁州地面,恰好陈玉成同陈得才的败兵,已纷纷南窜,不消说得,江氏弟兄四人,固奋勇争先,全玉贵也就使动手里烂银枪,一马闯去。

  当头将领,不是别人,就是陈得才。这陈得才原在天国封做扶王,很为骁勇,不料战不数合,早被玉贵一枪刺于马下。江氏弟兄见玉贵立了头功,四个人认准后到的一位反王,拼命杀去,这反王不是别个,就是陈玉成。那玉成虽则艺高胆泼,瞧见陈得才死于非命,来的两支生力军,又非常勇猛,一时无心恋战,只好拨转马头,落荒去了。

  不谈陈玉成只身逃窜,仍然去依附苗霈霖,也不讲全玉贵同江氏弟兄得了大大胜仗,节节进兵,赶到正阳关与北路官兵会合一气,却说这个当儿,胜保忙写了一封信,递给苗霈霖,责备他辜恩负义:“现在大兵齐集,那科尔沁王僧格林沁,不日提着大队人马,还要前来直捣巢穴。为今之计,足下须早自为谋,不可自误。”

  姓苗的得了这封吃紧的要函,左思右想,毕竟自家前程要紧。小人的心计,是欺软怕硬,避黑跟红,他打听天国,已是破败决裂,不可收拾,只好对不起陈玉成,趁着陈玉成只身来归,他便略施诡计,把陈玉成捆绑起来,押送到胜保大营。

  胜保这一快乐,仿佛半空中得个月亮,赶快的捷报到京,固然自己铺张战绩,还要替苗霈霖请奖。其实慈禧太后,早得了孙毓汶的密陈,袁甲三的报告,对于胜保,很不开味,目下接到胜保捷书,一面传旨将陈玉成赶快军前正法,一面催促僧格林沁刻日图功。

  好个僧王,得了朝廷严谕,就提着两万大兵,一路杀奔正阳关,包围着雉水镇。这时捻军首领张洛行,已经困守老巢,分头派人向山东任柱、河南牛洪以及赖汶光那边告急。不消说得,三路的捻军,已赶杀过来。无如捻军虽多,四路剿捻的官兵,已纷纷云集这里,正阳关周围百里,都有重兵驻扎。

  苗霈霖算是新降胜保,陈玉成、陈得才已经阵亡的阵亡,枭首的枭首,张洛行焦急万状,他的侄儿张总愚,再黠骜不过,狡猾不过,当下进言说:“我们这雉水镇是保守不住,与其聚在一起,同归于尽,不如由我分拨些人马,在外边做个策应。”

  洛行说:“依你。”

  于是张总愚挑选三千名悍兵,离开雉水镇,在东南三十里扎个营盘。这里总愚走后,恰好僧林格沁大队人马已到,官兵是奋力攻击,捻军是拼命死守,甚么牛洪、任柱、赖汶光和张总愚,都远刁刁的做个救应,牵制官兵。官兵攻打了两三个月,还不曾得手。这日穿红袄的那个陈国端,穿白袍的那个全玉贵,不约而同,首先陷阵。

  捻酋张洛行站在土圩子上,四面指挥。炮弹如雷,枪子如雨,黑压压烟雾之中,早是一红一白的两个骁将,跳跃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穿红的耍着双刀,穿白的舞动烂银枪,齐声大喝,可怜张洛行凑手不及,跌下土圩。接着僧格林沁的大兵,掩杀过来,把个雉水镇踹得地坍土平,圩里的捻军,总共一个不曾溜走。

  这次荡平捻军老巢,杀死张洛行,由僧王叙功,以陈国端、全玉贵第一。僧王尤赏识陈国瑞,当时便留在名下,做个干儿义子,全玉贵无处附属,也就随了僧王。论这回战功,自然是僧王厚集大兵,主制一切,但胜保的意思,以为他不招安苗霈霖过来,不能得这一回胜利,而且陈国瑞、全玉贵又是他部下骁将,由他遣来。

  见着僧王,居然口舌争功,僧王便冷冷地对胜保笑了两声,说:“你好颟顸,好糊涂,你以为招安苗霈霖,要晓得姓苗的反反复复,明降官兵,暗通捻匪,这个人还靠得住吗?咱还听见个新闻,说姓苗的送你两个妖艳的美女,有是没有?”

  胜保听着这句话,如半空中打个霹雳。原来这位旗大爷,再贪财不过,再好色不过,他所以处处替苗霈霖说话,把军械粮饷接济姓苗的,就因为姓苗的把那捻军掳掠的金银美女,不时分送与他,现在胜保身边,还有两个姨太太,一名宠珠,一名爱宝,总是苗霈霖送来的。当下猛被僧王诘问,不无拿话支吾,但彼此便生了意见。合当有事,这个当儿,朝里一班大臣,什么英桂呀、德光阿呀、卞宝第呀、丁绍周呀、华祝三呀,连名具折,弹劾胜保,说他侵饷肥己,拥兵玩寇。

  奏折内话头,连及苗霈霖,姓苗的意不自安,居然勾结张总愚、任柱、牛洪、赖汶光等,又叛据寿州蒙城。这个岔枝一闹,朝廷就派僧王按查胜保。僧王同胜保既有了意见,一面据实奏复,将胜保拿送进京,在同治二年七月赐令自尽;一面带着大队人马,进剿苗霈霖。合当姓苗的吃着霉水,那弄清玉成中他诡计,被他缚送大营,因此枭首。

  同陈玉成一起的,还有个韦志俊,前书表过韦昌辉的同族,这时混在苗营,专为替陈玉成报仇,用计把苗霈霖杀了,又把霈霖的族弟苗景开活捉过来,捆送僧王的大营。僧王好不欢喜,收留了韦志俊,忙发个捷报到京。

  从此僧王志满气高,以为一班捻众,不足荡平,东杀到西,西杀到东。坏在捻军的行动,如流寇一般,说聚就聚,说散就散,不怕僧格林沁神勇,厮杀了一年有余,总不能够见功,僧王只急得暴躁如雷。合当有事,一日探子来报,说捻军首领张总愚、赖汶光屯扎曹州。

  僧王得了这个消息,更不怠慢,好像天夺其魄,一昼夜赶行三百里,才到曹州。立营未定,张总愚、赖汶光伏兵齐起,僧王招呼部下出战,哪知人困马乏,不消动手,张、赖二将早杀过来,把个身经百战,一等一的僧格林沁,砍落马下。次日陈国端赶来,一面收尸,一面飞报入京。朝廷得了这起惊耗,才赶调两江总督曾国藩过来剿捻。未知后事,且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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