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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扫流寇吴帅就藩封 忏前情圆姬修道果(2)


  那孙昂说犹未了,即一齐哄动,闹在一处,言语皆不复辨。牛金星即掷杯为号,那埋伏的刀斧手即蜂拥而出,不由李岩兄弟分说,即把他两人砍为肉泥。

  牛金星道:“今李逆已除,须要商量处置大王之法。”

  闻人训道:“一不做二不休,就此同谒大王,令他让位。从则从,不从则杀之。”

  各人齐道:“好好!”

  即各自佩剑,带了几十名精壮军士,往寻李闯。

  时李闯正在病中,忽见宋献策走进来道:“丞相已擅杀军师矣,实误大事。大王将何以处之?”

  李闯时尚不知牛金星之意,以为李岩实在可恶,故闻宋献策之言,仍不以为意。忽报丞相与各将军已带兵佩剑蜂拥而来。李闯此时大惊,正欲问个原故,牛金星已到了面前,向李闯道:“李岩兄弟不法,吾已代大王诛之矣。今大敌当前,大王唯高卧不起,何以御敌?设大兵至此,吾等恐无噍类也。大王今日自当择贤而让,以保生灵。若不然,以吾等性命,皆系于大王之手,大王幸毋恋栈。”

  牛金星说罢,诸将齐道:“吾等今日皆愿辅丞相。”

  宋献策大怒道:“汝萌逆心久矣。擅杀军师,罪已不小,今日复来逼大王耶?”

  牛金星指宋献策大怒道:“此人亦李岩之党,不可不除。”

  乃拔剑斩了宋献策。李闯在病中骂道:“吾今日方知汝等奸诈矣!”

  牛金星听了,不复答言,即指挥诸将一齐动手,把李闯杀了。

  牛金星正洋洋得意,正要择日登王位,忽报吴三桂大队人马到来。牛金星听得,即彷徨无措,急令各将士指挥三军迎敌。惟三桂人马养精蓄锐,且又乘胜而至,如风驰电卷。牛金星各军既无节制,又在内乱之间,如何抵敌?倒被吴三桂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牛金星与各军四散奔走,吴三桂直追牛金星至一小山上。

  金星自顾,手下只剩数百步兵,被三桂所困,自知再无生理。欲与军士溃围而出,惟军士如惊弓之鸟,又畏惧三桂人马多众,都怨道:“当初吾等只随李大王耳!虽屡经挫败,惟兵马尚多。牛丞相今无端杀了军师、大王,自家扰乱,弄得各军星散。今到此地被困,是绝地也,吾等须各顾性命。”

  便相议要杀牛金星投降。当下一人倡起,百人附从,都一声喝起,拥入账来,杀了牛金星。牛金星焉能与数百官兵相敌?竟被众军杀了,拿了首级,往吴三桂那里投降。吴三桂一一招纳。余外各将,有被杀的,有自刎的,不能胜数。各军士亦有阵亡,亦有逃窜,尚存余党二三万人。恰福王即位南京,正用何腾蛟扼守皖豫一带,故李自成余党都投降何腾蛟去了。

  且说吴三桂现平了李自成,即奏报北京摄政王,称自成已死,已得大捷,只有陕西余党已入四川,附从张献忠去了。摄政王多尔衮览折大喜,以吴三桂之功非同小可,就赏他以平西王爵,开藩云南地方,并平张献忠各党。时北京大臣多欲令吴三桂移兵再攻南京,惟摄政王也大不放心,以吴三桂本属明臣,恐他反戈为福王出力,却不敢遣,只令吴三桂赴云南就藩。吴三桂以当时福王尚在南京,张献忠尚在四川,明裔鲁王又在浙江称为监国,尚属四方多事,本该用自己南征北剿,今一旦以自己归藩休养,可见北京里摄政王实在还猜疑自己的。心上正自徘徊,忽听得建州主四太子已入北京即皇帝位。

  吴三桂便欲借入朝贺新主登位为名,探看动静。谁想自请入京朝贺的奏折既上,即有谕旨已令三桂毋庸来京,三桂因此更多疑惧。自此常欲立功,好解释北京朝廷猜忌之心。先将长子送入京中,名为在朝侍驾,实则一来留子为质,二来好窥探北京朝廷举动,即便挈家就藩,坐镇滇中,并防张献忠余党,拦于滇黔一带。

  当下吴三桂挈眷同赴滇中,只有陈圆圆一人不愿同行,即向吴三桂道:“妾自蒙王爷赏识,得充下陈,实以妾向来受田藩厚恩,没有意外,得借王爷之力保全田府。又以王爷年少英雄,将来立大功,建大名,实未可量。自念出身寒微,庶得借王爷骥尾,可以名存竹帛,彪炳千秋。今幸王爷大志已成,已慰妾望。”

  三桂至此,已知圆圆之心有点讥讽,即道:“本藩今日至此,殆非本志也。”

  说罢不觉长叹。陈圆圆道:“王爷今日进爵开藩,岂尚以为未足耶?妾昔年被陷,致系囚于闯贼之手,即欲一死,惧无以自明。今幸自成已殒,王爷又已成名,请王爷体谅妾心,恩准妾束发修道,以终余年。得日坐蒲团,忏悔前过,实妾之幸也。”

  吴三桂道:“卿何出此言?某正幸得有今日,与卿同享荣华耳。”

  陈圆圆道:“昔日李闯尚生,妾不敢求去,惧人疑妾委李闯以终身也。今闯逆既除,而王爷又功成名立,分茅胙土,南面称孤,将来美姬歌伎必充斥下陈,何必靳此区区,不令妾得偿私愿也?”

  吴三桂道:“爱卿所求,何所不允?只本藩实不忍爱卿舍我而去,愿卿毋再续言。”

  陈圆圆道:“妾非不知王爷爱妾之心,但王爷若不俯从妾愿,妾将臭名万载,不可复为人矣。”

  吴三桂道:“爱卿何出此言?”

  圆圆道:“妾身在玉峰为歌伎,乃田藩府以千金购妾而归。又不能托田府以终身,随献与大明先帝。先帝以国事忧劳,故弗敢纳,后乃得侍王爷。惜王爷当日以奉命出镇宁远,使妾不能随侍左右,致李闯入京,被掳于贼中。复千谋百计,始再得与王爷相见。数年以来,东西南北无所适,只任人迁徙。既不能从一而终,后世将以妾失身于贼,又复赧然人世,何以自明?故妾非欲舍大王而去,实不得已耳。”

  吴三桂听到这里,心上更不自在。因圆圆是一个妇人,尚知从一而终之义,自己今日实难以自问,更无说话可答,便道:“爱卿此言,直讥讽本藩而已。但本藩心里的事,实难尽对人言。待看他日大局如何,方知本藩主意所在也。”

  陈圆圆听罢,跪下哭道:“妾何敢讥讽王爷?愿王爷不要误会。但能俯准贱妾所求,便是万幸。”

  吴三桂便扶圆圆起来,并道:“卿既如此心坚,待到云南,当为卿营一净修之室,以成卿志。今却不能弃卿于此地也。”

  圆圆便起来拜谢。正是:追怀往事成虚梦,愿破凡尘了此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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