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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王皇后失宠遭废 韩夫人当筵承幸(1)


  武宸妃费尽心计,买通了看守正宫的门监,把那用邪术压胜谋害皇帝的罪名,加在皇后母亲柳氏身上;原是要陷害皇后,只望高宗一怒,把皇后废去,从此拔去了眼中钉,自己稳稳地升作皇后,大权独揽,可以威福自擅了。谁知这糊涂的皇帝,他一怒之下,仅仅把个柳氏禁止入宫;王皇后的名位,依旧不伤分毫。她一不做,二不休,便发了一个狠心,再用第二条毒计去陷害皇后。

  那天恰巧王皇后亲自屈驾到宸妃宫中去探望武氏,又抱着武氏新产的女孩,抚弄一会;见武氏待她总是淡淡的,便忍着一肚子肮脏气,回正宫去。谁知这里武氏见皇后前脚出宫去,她便立刻亲自下毒手,把这个初生下地玉雪也似洁白的女孩儿,狠狠地扼住她喉咙,登时气绝身死。武氏又悄悄地把尸身去放在床上,用锦被盖住,转身走出外房去,若无事人儿一般,找宫娥们说笑着。武氏下这毒手,原没有别人在她身旁的。

  停了一会儿,那高宗皇帝退朝回宫来,武宸妃上去接住;高宗一坐下,便说:“快把我的孩儿抱来!”

  这是宫女们每日做惯的事,当下便有宫女急急进里屋去,抱那孩子。接着忽听得那宫女在屋子里一声怪叫,连跑带跌地走出房来,噗地跪倒在武宸妃跟前,看她浑身发抖,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高宗看了十分诧异。忙问:“什么事?”

  那宫女一边淌着眼泪,一边磕着头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小心,这位小公主,不知在什么时候归天去了!”

  高宗和武氏听了这句话,一齐吓了一大跳。当下皇帝也无暇问话,拉住宸妃的手,飞也似地抢进里屋去一看,这孩儿果然是死了。这宸妃便捧住孩儿的尸身,一声儿一声肉的大哭起来。高宗跑出房去,咆哮大怒;吓得合宫的内侍和宫女们,齐齐地跪在皇帝跟前,不住地叩着头。高宗喝叫把这看管孩子的宫女八人和乳母四人,一齐绑出宫去绞死。又细细地查问:“有什么人进宫来着?”

  内中有一个宫门监,奏说:“今天只有娘娘进宫,探望小公主来着。”

  高宗听了,忙问武氏:“皇后可曾抱弄过孩儿?”

  那武氏听了,却故意装作悲痛的样子,鸣呜咽咽地说道:“臣妾不敢妄议皇后。”

  高宗听了,把手一拍,脚一顿,大声儿说道:“什么皇后不皇后!她作恶也作够了,看朕早晚把这贱人废去!”

  说着又追问宫女,宫女才说曾亲眼见娘娘进宫来抱弄着小公主的。高宗听了,说道:“好了,好了,不用说了,准是这贱人下的毒手,待朕问她去。”

  说着便站起身要出去;武宸妃急急上前,把皇帝抱住。

  到了夜里,武宸妃在床席之间,用尽迷惑的功夫,把个皇帝调弄得服服帖贴,他两人商量了一夜。高宗口口声声答应把王皇后废去,册立武氏为皇后;这武氏才欢欢笑笑,亲热了一阵。但这废皇后是国家的大事,非得皇后犯了大故,由文武大臣奏请,轻易不能废皇后的。高宗也为这事,颇费踌躇。

  武氏说:“当今大臣中,最可畏的莫如长孙无忌。他是国舅,凡事国舅不答应,那文武百官便都不敢答应。如今俺们只须在长孙国舅前把话说通,这事体便好办了。”

  过几天,正是长孙无忌的生辰。在前几天,高宗便拿黄金八百两,绣袍一袭,赐与无忌。到了这一天,长孙无忌家中大开筵宴,宾主正在欢呼畅饮的时候,忽见皇帝和宸妃一齐驾临,慌得长孙无忌和众宾客,一齐跪接圣驾;在大堂上面高高地摆起一桌酒筵来,请皇帝入席。长孙无忌家中,原养着一班舞女的,当时便把舞女唤出来,当筵歌舞着。高宗看了大乐,便多饮了几杯酒。里面无忌的姬妾们,伺候着武宸妃饮酒,那班姬妾竭力地趋奉着宸妃,宸妃心中欢喜。无忌有宠妾三人,一是黄氏,一是杨氏,一是张氏,三位姬人,每人都生有一子。

  当时宸妃把三位公子传唤出来相见,果然个个长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宸妃把三个公子拉近身去,抚弄一番。酒罢,无忌把皇帝邀进书房去坐,那宸妃也在一边陪坐,说起无忌三位公子如何可爱,高宗便传谕,拜三位公子为朝散大夫,又赐三位如夫人金银缎匹十车。无忌奉了旨,忙带着他姬人公子出来跪谢皇帝。皇帝便和无忌在书房中闲谈起来。说话中间,高宗常常说起皇后不产皇子,接着又叹息了一阵;但长孙无忌,每到皇帝说起这个话来,便低着头不作声了。

  宸妃拿眼睛看着皇帝,皇帝也无法可想,便怏怏的摆驾回宫。长孙无忌见皇帝回宫去了,便邀集了在座李勣、于志宁、褚遂良、韩瑗、来济、许敬宗一班大臣,在密室中会议。无忌说:“今天万岁爷对老夫常常说起皇后无子,原是要探听老夫的口气;老夫受先帝的重托,不愿中宫有仳离之变,因此当时老夫不曾开得口。老夫久已知道万岁爷因宠爱宸妃,有废立皇后之意,俺们做大臣的,都该匡扶皇上的过失,不可使皇上有失德之事,不知列位意下如何?”

  当时众大臣听了,齐声说道:“俺们都该出死力保护皇后,不使君主有失德。”

  独有那许敬宗说:“君子明哲保身,万岁爷主意已定,俺们保护也枉然,倒不如顺了万岁爷的意思,免得伤了俺君臣的感情。”

  这句话一说出,把个褚遂良气得直跳起来,伸着一个指儿,直指到许敬宗的脸上去骂道:“我把你这阿顺小人……”

  一句话不曾说完,两人便扭作一团。褚遂良把许敬宗的纱帽也打下来了,长孙无忌和许多大臣上去,把两人劝开,弄得一场扫兴,各自散去。

  第二天果然圣旨下来,传长孙无忌、李劫、于志宁、褚遂良一班大臣,进内殿去商议大事。他们接到诏书,便一齐赶到长孙无忌家中来商议。褚遂良说道:“今日之事,必是商议废立中宫,主上主意已决,逆着必死。长孙太尉是国家的元舅,李司空是国家的功臣,不可使皇上有杀元舅功臣的恶名,望两位大臣不可进宫去。我褚遂良出身草茅,无汗马功劳,得此高位,已是惭愧,况俺也受先帝顾托,今日不以死争,何以见先帝于地下。”

  李勣便称疾不朝,独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两人进内宫去。高宗一见他二人,劈头问道:“武宸妃现已生子,朕意欲立为皇后如何?”

  褚遂良当即跪下说道:“皇后名家子,先帝为陛下娶之,临崩,执陛下手谓臣曰:‘朕佳儿佳妇,今以付卿,非有大故,不可废也。’还乞陛下三思。”

  说着便直挺挺地跪着不肯起来。高宗听了却也无话可说,便令褚遂良退去。

  第二天早朝时候,高宗又在当殿传谕,皇后无子,武宸妃生子,意欲废王皇后,立武氏为皇后。褚遂良又忍不住了,便气愤愤地出班跪在当殿奏道:“陛下如必欲易后,尽可另选大族,何必定欲立武氏。武氏原是先帝才人,众所共知,今立为陛下后,使千秋万代后,谓陛下为何如主乎?”

  高宗不防他当着众臣说出这个话来,他老羞成怒,把龙案一拍,正要说话,那褚遂良接着又说道:“臣明知忤陛下意,罪当万死,然骨鲠在喉,不得不吐。”

  说着便把手中的朝笏,搁在丹墀上,连连地碰头,血流满面说道:“臣今还陛下笏,乞陛下放臣归田里。”

  这时武宸妃正坐在帘内听政,听褚遂良说话,句句辱没着自己,便忍不住在帘内厉声喝道:“陛下何不扑杀此獠!”

  一缕尖脆的喉声,直飞到殿下来,两旁百官听了,都不觉毛骨悚然!

  韩瑷听了,不觉大怒!也出班去跪倒奏说:“如今武宸妃内惑圣明,外弄朝政,长此不除,与桀之褒姒,纣之妲己无异,陛下宜乾纲独断,立废宸妃为庶人,免致他日之祸,今若不听臣言,恐宗庙不血食矣。”

  说着也不住地在丹墀上碰头,把纱帽除下来说:“臣出言无状,愿陛下赐死。”

  高宗到了此进,也怒不可止,便传谕把褚遂良、韩瑗两人,一齐交刑部处死,那左右武士一声领旨,便如狼似虎地,直扑上殿来,要揪褚、韩两人。幸得长孙无忌上前去拦住,跪奏道:“褚遂良、韩瑗二人,俱是先朝功臣,又受先皇顾托之重,有罪不可加刑,愿陛下念先帝之意,赦此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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