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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 当筵刺语萧后受辱 布席礼佛杨氏终凶(1)


  檐前滴漏,断断续续的不住。庭院里面,水浸紫苔,风侵铁马,一片的秋风秋雨,阴惨惨好不凄凉。湘帘不卷,室内的明朗灯光,却从里面映出。室中的萧皇后,翠黛含愁,朱颜憔悴,支颐侧坐,不住的长吁短叹。在她对座的,便是个宇文化及,已经醉眼模糊,兀是不肯停杯,只顾一杯又一杯的狂饮。

  猛地将杯儿在桌上一碰,吓了萧皇后一惊。含颦一瞧,却见化及哈哈大笑。

  萧皇后长叹一声道:“日暮途穷,狼狈到这般光景。你还有什么心情,值得如此狂欢!”

  化及一双通红的醉眼,向萧皇后一瞟,接着举起杯儿,饮尽杯酒又是一阵狂笑。萧皇后知他醉了,忙道:“快不要饮下去了,早些安息罢!”

  化及摇了摇头儿道:“哪里睡得着,除非……”

  他说到此处,却又忍住了,不再往下说出。萧皇后含疑问道:“除非怎样?”

  化及停了半晌,方始一笑道:“说了出来,皇后谅也不恼。”

  萧皇后道:“我还恼你作甚?”

  化及道:“真的么?”

  萧皇后微笑道:“哪个说假?”

  化及道:“人生终有一死,但能得做一天皇帝,虽是即死,我也甘心!”

  萧皇后听了话儿,已知化及不怀好意。

  急道:“你此刻权在众上,宛似天子,何必拥个虚名,定要称帝呢!”

  化及道:“实权虽得,虚名终须成立。”

  萧皇后道:“果然称帝,原是无人能阻,但凭你处置好了!”

  化及皱了皱眉儿道:“只是那个秦王如何?”

  萧皇后道:“立也是你立的,废也是由你废了,他还能和你倔强么?”

  化及点头道:“原是如此,但依我看来,将他废去留着终觉不妥。索性除去了他,免了许多周折。”

  萧皇后苦笑道:“那又何必呢?他的命儿,就饶了他罢!”

  化及摇首道:“那可不能。”

  萧皇后见化及已是绝然,知难挽回,只索罢了,听凭化及去处置。一宵易过,到了那天清晨,化及即命人酖杀了秦王浩,僭称许帝,过他皇帝瘾。时光迅速,转瞬半年过去。魏县又给李渊的从弟淮南王李神通所破。化及带了萧皇后等逃往聊城,未及安顿就绪,夏王窦建德,已是亲率大军,以杨义臣为行军大元帅,范愿为先行,线娘和薛冶儿断后,共有马步军兵六万人。小小一个聊城,怎能经得起攻击!又有义臣在内谋划,不消几天工夫,便将聊城攻破,生擒了化及、智及。

  萧皇后等一般人,自然也逃走不了。建德进了聊城,安民即毕,薛冶儿便想杀了萧皇后,向建德声请。建德慌道:“此却不能,萧后虽是失节,究为母后,不是我们所能加害。化及兄弟,则理应受诛,我自能处置,为兄弟雪仇。”

  冶儿无可奈何,含泪而退。建德恐冶儿加害萧皇后,便使人护卫萧皇后。

  到了明天,建德请萧皇后登殿,建德行臣礼朝见,羞得萧皇后不敢抬头。建德遂命人立了炀帝和秦王浩的神主,率了百官,素服发哀。先将宇文智及等枭斩致祭,独有化及,却囚住在槛车,欲带回乐寿枭首示众。待到祭毕,城外传进一书,却是杨义臣所遗。建德急忙拆视,函中大约说是叛贼已擒,臣志得伸,即回田里,以遂初衷等语。建德阅毕叹道:“杨公真是忠臣!”

  大将军刘黑闼因其义兄高士达实为义臣所杀,常怀隐恨,至此即道:“杨义臣厚受主上恩宠,今乃不别而行,实为藐视我主,臣愿率兵追他擒回治罪。”

  建德急道:“义臣先已与我约定三事,我怎能食言?当成全其志。将军不必费心。”

  黑闼只得怏怏而退。隔了几天,建德凯旋而回,到了乐寿。建德素不好色,因将隋家妃妾儿数遣归,只有个萧皇后无从安顿,令她居住别室。但薛冶儿和线娘,因建德优待萧皇后,甚觉忿忿不平。线娘又和曹皇后说了,曹后沉吟了片刻,笑对线娘道:“我们虽不能将她处死,只是羞辱她一番,倒也使得。我们只须如此如此,已是够她受了。”

  线娘附掌称善,便去告知了冶儿,冶儿也是快活。

  那天晚上,曹后在她宫中,设下了盛筵,宴请萧皇后。萧皇后应召入宫,见曹后和了线娘含笑相迎,十分殷勤。待到入席,又连连劝酒,萧皇后在初归尚是愁眉不展,着意含颦。到了此刻,却眉锁顿开,忘了愁恨,不禁和她们有说有笑了。线娘见是时候了,便向曹后使了个眼色,曹后早已会意,便含笑问萧皇后道:“东京和西京,两地的胜景哪一处的好?”

  萧后道:“西京的景色,哪里及得上东都的西苑?西苑里面,五湖十六苑,各有动人风光。”

  曹后点首道:“闻说十六苑中,各有一个夫人主持,此说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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