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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薄太后力救绛侯 张释宅受知文帝(2)


  袁盎久事文帝,不但直言敢谏,且能认拔贤才,他曾保荐一人,后来竟成为一代名臣。此人姓张名释之,字秀,乃堵阳人。家中富有资财,与兄仲同居。其兄劝其人仕,于是出资捐纳,得为骑郎。释之生性,不善逢迎,所以名誉不显,在官十年,不得升迁。骑郎官卑职小,月俸无多,居住长安地方,用费又大,人不敷出,还要家中寄钱来用。释之自念本意出仕,为图功名,如今两无成就,反累吾兄耗费许多财产,觉得宦游毫无趣味,便想告病回家。

  独有袁盎素来赏识张释之是个贤者,今闻他要告病,想朝中去了此人,未免可惜,便奏请文帝,将释之迁补谒者。释之既得迁官,入见文帝,适值文帝朝罢无事,释之便欲上前陈述意见,文帝见释之正要开口,因先说道:“不必陈述三代以上之事,发为高论,但求平易切实,使现在即可施行。”

  释之听说,乃就秦汉两朝行事,互相比较,说明秦所以亡,汉所以兴之故,文帝称善,即拜释之为谒者仆射,释之无意中又升了官,从此遂无去志。

  一日文帝车驾出游上林苑。张释之随行,此上林苑本秦旧苑,方三百里,苑中离宫别馆七十所,栽种花果,豢养鸟兽,又有鱼台、犬台、兽圈等,每值秋冬,天子常来射猎鸟兽,供奉宗庙。文帝此来,一路闲游,偶登虎圈,对着上林尉,问起各种鸟兽簿册数目。

  谁知上林尉平日并未留心,逐件问时,皆不能对。文帝问了十余件,上林尉瞪着两眼,左边一瞧,右边一看,口中总是答应不出,旁有虎圈啬夫,见上林尉不能对,便忍不住出头替他对答。文帝见啬夫口齿清利,欲试其才,乃将各种鸟兽簿详细翻阅,逐项细问,啬夫口才甚捷,有问必答,如响应声,毫无疑滞。文帝甚喜,便对左右夸奖啬夫道:“凡为官吏,职掌所在,正该如此,上林尉实是无用。”

  遂命释之即拜啬夫为上林令。

  说起上林令比上林尉官职更高,啬夫三言两语,竟得超升高位,也算他的造化。谁知释之闻言,迟疑良久,却近前问道:“陛下以为绛侯周勃是何等人?”

  文帝答道:“是个忠厚长者?”

  释之又问:“东阳侯张相如是何等人?”

  文帝道:“也是长者”。释之因说道:“绛候、东阳侯,既皆称为长者,然此二人若与之论事,似乎言语不能出口,岂学此啬夫,仗着利口,喋喋不休。且秦始皇即因任用刀笔之吏,但务口辩,毫无实际,以致亡国,今陛下见啬夫善于应对,便即超升其官,臣恐此风一开,上行下效,空言无实,甚为可虑。”

  文帝称善,于是收回成命。

  读者须知文帝超擢啬夫,固然太过。然啬夫应对如流,可见其平日留心职守,非徒事口给者可比。释之所言,亦未切当,但其意因恐文帝以言取人,此端一开,使谗佞之辈,得乘机进用,故借啬夫痛切言之,乃是杜渐防微之意。

  文帝游毕登车,召释之骖乘,嘱咐御者缓缓而行。文帝一路上向释之问起秦时敝政,释之据实陈奏。文帝回宫,立拜释之为公车令。汉时公车令,掌守宫中公车司马门,凡四方上书言事及贡献皆归管领,乃是卫尉属官。释之既为公车令,终日守卫宫门。一日忽值皇太子启与梁王揖同车入朝,倚着自己是个皇子,到了司马门前,并不下车,一直入内,却被释之看见,连忙追下,将车拦住,阻止太子、梁王不得入宫。原来汉时法令,凡出入殿门公车司马门者,皆应下车,违者罚金四两。

  释之当日但知执法,也不顾他是何人,遂上书劾奏太子、梁王,不下公门,不敬。偏是此事竟被薄太后知得,连文帝都觉难以为情,只得向着太后免冠叩头谢过,说是教诲儿子不严,致他如此放肆,太后见文帝已替儿子赔了小心,遂遣使持诏赦太子、梁王之罪,二人方得入宫。太子、梁王受了此番折辱,虽然心怨释之,但因他当官执法,却也无如之何。当日文帝见释之敢作敢为,不避亲贵,心中甚奇其人,遂拜释之为中大夫,不过一时,又升为中即将。

  张释之既为中郎将,例应随驾出入。一日,文帝带同慎夫人,又到霸陵游玩,文帝登高四望,忽记起慎夫人乃是邯郸人,因用手指着新丰道上,对慎夫人道:“此乃前往邯郸之路也。”

  慎夫人见说,不免触动思家之念,默然不乐。文帝见慎夫人容色,知她动了乡心,要想替她解闷,遂命慎夫人鼓瑟,自己依着音调,唱起歌来。文帝触暴生情,自念人生百年,光阴易尽,死后便长埋此间。又念起天子陵寝,到了乱世,往往遭人发掘,却连骸骨都不能保,想到此处,也觉惨然,良久因对左右侍臣叹道:“我死之后,若用此山之石为椁,再以纻絮杂漆涂之,当极坚牢不可动矣。”

  左右尽皆道是。释之见说,上前对道:“假使墓中藏有珍宝,足动人心,纵使将南山铸成一片,犹恐有隙可乘。若其中并无可欲,便无石椁,又何足虑?”

  文帝见释之说得透沏,不觉称善。到了文帝三年,适值廷尉缺出,文帝遂命释之为廷尉。欲知释之治绩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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