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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争易储周昌相赵 谋叛汉陈豨连胡(1)


  话说高祖戚夫人,乃定陶人,生得天姿秀丽,容光照人,善能鼓瑟击筑,又能为翘袖折腰之舞,歌唱《出塞》、《人塞》、《望归》之曲。高祖为汉王时,路过定陶,纳入后宫,甚得宠爱,常侍左右,日以管弦歌舞为娱乐。随身侍女数百人,皆习音乐,每当歌曲之际,一齐举首高唱,声彻云霄,高祖甚悦。

  戚夫人生一子,取名如意,至年八岁。高祖立之为代王。如今移为赵王,年才十岁,高祖甚是珍爱。因其年幼,虽然封王,未令就国,留在左右,高祖每往洛阳,戚夫人与赵王如意,常随从同往。吕后与太子盈,多留居长安,平日甚少见面,因此愈觉疏远。

  戚夫人见自己母子得宠,便希望如意得立为太子,日夜在高祖面前,哭泣要求。高祖为色所迷,不免心动。又觉得太子盈生性柔弱,将来嗣位,恐不能制服臣民;如意年虽幼小,性情与己相似,立为太子,必能继承基业。高祖想罢,立即升殿,欲下诏废太子盈,立如意为太子。群臣皆出谏阻,高祖不听。

  旁有御史大夫周昌,见高祖不从诸臣之谏,心中大怒,立在殿廷力争。

  原来周昌乃是周苛从弟,亦系沛县人氏,初与周苛同随高祖入关。高祖为汉王,以周苛为御史大夫,周昌为中尉。后来周苛奉命留守荥阳,城破为项羽所执,被烹而死。高祖念周苛死事甚烈,因命周昌接领兄职,为御史大夫,封汾阴侯。周昌为人,强直敢言,同班中如萧何、曹参等,皆尊敬之。尝有一日,高祖闲坐宫中,周昌因事入宫面奏。行到宫前,却望见高祖正抱着戚夫人,取笑作乐。周昌连忙回头走出,却早被高祖一眼瞧见,撇了戚夫人,飞步而出,竟将周昌追及。周昌见高祖到来,只得停住脚步,转身作礼。高祖趁势便将周昌按伏在地,两足骑他项上,向周昌问道:“我算是何等君主?”

  周昌仰面说道:“陛下即是桀纣之主。”

  高祖闻言大笑,放他起来,从此觉得周昌方严不苟,心中更加敬惮。

  及至此次欲废太子,周昌比诸人争得尤力,高祖便要他说出所争理由。周昌正在怒气勃勃,更兼平素有了口吃之病,一时说不出理由,急得满面通红,唇吻乱动,却说不出一字来,半晌方始说道:“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

  高祖见他急时说话不清,夹着许多“期期”,忍不住放声大笑,遂将废立之事罢议,起驾回宫。

  当日君臣会议此事,早有人报与吕后得知。吕后闻信大惊,亲自出来,藏在殿之东厢,留心窃听,所有君臣问答语言,一一听得清楚,末后见所议不成,心中方才稍安。及至高祖入内,吕后望见周昌,心中十分感激,不觉对之下跪,口中谢道:“今日若无周君,太子几乎被废。”

  周昌只得辞谢退出。

  高祖回到宫中,心想此事群臣多数反对,若要实行,未免有拂众心,因此将废立之意,减了一半。戚夫人闻事不成,大失所望,自然又来缠扰高祖,说是此事已被吕后知得,心中定然怀恨如意,若不立之为嗣,将来必为吕后所害。高祖闻说,暗想此言亦属实情,须得觅一善法,保全赵王如意,免致将来受害。谁知寻思半日,竟无一计,只是频频叹息,不发一语,想得心中烦躁,便命戚夫人击筑,自己唱歌,聊以解闷。

  从此高祖将此事横在心上,日常郁郁不乐,左右近臣见高祖颜色惨淡,大异平日,不知他所忧何事,不敢动问。独有掌管符玺御史赵尧,年纪尚少,甚属聪明伶俐,知得高祖意思。

  一日趁着无人在旁,便进言道:“陛下近多不乐,莫非为赵王年少,戚夫人与吕后有隙,恐万岁之后,赵王不能保全?”

  高祖答道:“汝所料甚是,吾因此事,心中忧闷,不知计将安出。”

  赵尧说道:“陛下惟有为赵王置一刚强国相,选择吕后、太子及群臣素所敬惮之人充之,方保无事。”

  高祖道:“此计甚是,我心中亦欲如此,但群臣中何人可任?”

  赵尧道:“御史大夫周昌,为人坚忍质直,且为吕后太子群臣所敬惮,惟有此人可任。”

  高祖称善。于是遣人召到周昌,对之说道:“吾有一事,定要烦君,君可为我相赵,辅佐赵王?”

  周昌闻说,心中不愿,因泣道:“臣相从陛下已久,陛下如何中道弃臣,令为诸侯之相?”

  高祖道:“吾原知诸侯相不及御史大夫之贵,但吾深为赵王忧虑,思来想去,除君之外,更无他人,只得屈君勉强为我一行。”

  周昌不得已,方始允诺。高祖遂下诏,移御史大夫周昌为赵相。周昌奉命,缴还御史大夫印绶,起程前赴赵国。

  高祖便将御史大夫之印,持在手中,玩弄片刻,口中自问道:“何人可为御史大夫?”

  此时赵尧侍立左右,高祖转过头来,两眼对着赵尧,熟视良久,又自答道:“更无胜过赵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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