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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参佛典灵隐逐狂僧 登帝位应天选秀女(2)


  元璋见她莺声呖呖,说话婉转柔和,不禁心上格外地怜爱,谅她也逃不了的,那手也就松了下来。那美人得脱了身,一手整着云鬓,元璋仔细瞧看,见她玉容上并不涂脂粉,面腮儿自然泛出红霞,越显得月貌花颜,翩翩如仙了。正看得出神,忽见那美人柳眉直竖,杏眼生嗔,媚中顿时露出杀气。

  元璋很为诧异,那美人猛然地回身过去,把床边悬着的龙泉抽出来,飕地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元璋吓了一跳,只喊得一声“哎呀”,已溅了满身满脸的鲜血。那美人便噗地倒下尘埃。元璋这时也着了慌忙,和两个宫女去扶那美人,可怜已是香躯如绵,容颜似纸,喉颈上的鲜血还骨都都地冒出来。元璋急扯着衣襟去掩她的伤处,一手在她鼻上试探气息,觉着出气也没了。眼见得是香消玉殒了。那个宫女便放声啼哭起来,元璋也不由地垂泪道:“美人!这是我害了你了。”

  说着,见她的秋波,依旧很愤怒地睁着,元璋用手替她抚摩着道:“美人,你放心去吧!你如有家事抛不下,我终给你竭力地安顿。”

  正在这样说着,那方才开门的宫女,听得里面的哭声,向侍兵挣脱了身,望房中飞跑进来,见主母死在地上,便一俯身不管是什么,去伏在血泊中嚎啕大哭。元璋知道这宫女叫翠娥,平日间主婢一定很要好,所以有这般的悲伤。这时房里满罩着惨雾愁云,元璋目睹着似这种的悲境,也只有陪着她们流泪的分儿。

  恰巧那侍兵也进来瞧瞧,其时元璋酒也醒了,觉自己太卤莽了些,好好的一个美人儿,活活地给自己逼死。元璋越想越懊恼,回头对那几个宫女道:“你们此刻也不必悲伤了,大家看守了尸体,我明天着人来,从厚盛殓她就是。”

  说罢,和那侍兵走出宫来。

  元璋一路回署,问起那侍兵。他是从前士诚的亲随,对于宫里的路径和宫女侍嫔,是没一个不认识的。元璋说道:“这才自尽的美人,她叫什么名儿?”

  那侍兵答道:“她是诚王的第六妃,小名唤作蓉儿。本是浙江人,是诚王破杭州时掳掠来的。当时她也不肯相从,诚王要杀她的父母了,她才答应下来,命诚王释放她的父母,情愿身为侍妾。诚王怕她有变,把她父母留在宫中,名声是算供养,实在是防备她有异心。哪里晓得直到今天才自刎呢!”

  元璋听了侍兵一片话,便长叹一声,到署中,赏了那侍兵自去安睡。

  一宿无话。明天元璋便召徐达,问起张士诚的家属,徐达回说,已派兵看守着了。元璋想起晚上叫那蓉儿瞑目,自己替她安顿家事的话,因对徐达说道:“士诚的眷口,别的我都不问,只把那侍妾名蓉儿的父母,你立刻去给我传来。”

  徐达领命去了半晌,引进一对老夫妻来。只见他们愁眉不展,泪眼模糊,战战兢兢地跪上阶台。元璋便令起身,却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两人是蓉儿的父母吗?姓是什么?你们到这里已有几时了?”

  老夫妻俩听了,那老儿悲切切地答道:“小人姓卢名瑞源,是杭州的龛山人。去年的这时,诚王带兵到杭州来,小人恰在那里探亲,有个女儿叫蓉儿,被诚王在马上瞧见了,便要强娶做侍姬,并把刀架在小人的颈上,逼着答应下去。小人没法只好将女儿献给诚王,满望两副老骨头从此有靠,不至再抛弃荒郊了。谁知天不同人算,诚王给大军前来擒去杀死,昨天晚上,女儿也不知为什么也自尽了。弄得小人两口儿孤苦无依,将来还不是填身沟壑吗?”

  说罢放声大哭,在旁的将士们听了,都替那老夫妻嗟叹。

  元璋见卢瑞源说话伤心,又是自己干了虚心事,忙安慰他道:“士诚已败,你女儿死了也不能复生,你不必过于哀痛。

  咱们和士诚也有半面之交,他今日人亡家破,咱们心上非常地可怜他。现士诚经咱们替他安葬好了,你的女儿也是咱们来好好地给她盛殓,择地瘗埋就是了。你呢,如要回杭州本乡的,咱们派人送你回原籍去。倘不愿意回去的,就替你这儿买一所宅子,你们老夫妻就在此地养老吧!”

  这一席话说得卢瑞源夫妇又感激又悲伤,只含着一泡眼泪在地上俯伏着不住地叩头道:“小人蒙爷这样的厚恩,愿一辈子随着爷,不要回乡了。”

  元璋笑道:“咱们也不是久驻在这里的。”

  说着唤沐英过来,命他帮着卢老儿去收殓他的女儿,并给他择两所民房,以便老夫妻俩居住。又拨库银千两,给他两人养老。又私下嘱咐沐英道:“士诚宫里,有一个宫女叫翠娥的,就在这卢老儿女儿的房中,你把事办妥之后,将翠娥带来给我,万万勿误。”

  沐英会意自去。

  第二天的晚上,元璋从城外犒军回来,天色早已昏黑了,便令一个哈什戈掌了一盏大灯,慢慢地踱回署来。进了二门,转入后堂时,忽见自己的室中灯烛辉煌,榻上坐着一位艳妆浓抹的美女,见元璋进门,便盈盈地立起身来迎接。元璋一时莫名奇妙,不觉怔怔地立在门前,不敢贸然走近去。那美人却嫣然一笑,低低说道:“爷已忘了吗?贱妾主母的父亲卢公,感爷恩高义厚,无可报答,经沐将军的说起,卢公便命贱妾来侍候爷的。”

  元璋听了,恍然说道:“哦,你就是那天晚上的翠娥吗?”

  翠娥便应了一声是。

  元璋想起自己嘱咐沐英,令他把翠娥带来。谅沐英和那卢老儿说明了,所以把翠娥送给我的。一面想着,便走向炕榻上坐下。掌灯的哈什戈,管他自己退出去了。这里翠娥去倒上一杯香茗,向自己的樱边尝了尝,轻轻递给元璋道:“爷,喝杯茶吧!”

  元璋接过茶杯,手指触在翠娥的玉腕上,觉得皮肤的柔滑又似胜过阇氏。喝那茶时满杯的口脂香味,阵阵地望着鼻上冲来。

  元璋放了茶杯,一手拉住翠娥的粉臂,令她和自己并肩坐在炕上。便微笑着问道:“你今年几岁了?为什么到宫中来伏侍蓉儿的?”那翠娥见问,忍不住泪珠盈腮,很悲咽在答道:“贱妾今年才得及笄,却是命薄如花,自幼便父母双亡,遗下姊妹两人和一个兄弟。弱女伶仃无依,要想往杭州投奔舅父,不料碰着诚王的兵到,把我姊妹掳来,令往六妃蓉儿房中执役。那时诚王府中有个乳妈,那大妃的儿子已长大了,乳妈便要回去。因乳妈是萧邑人,和我家只差得一河,我便求那乳妈把妹子寄到舅家去,经六妃宽容允许了,我妹子便同着乳妈回去了。我孤身在这里已经两年,今日得爷拯出了幽宫,愿终身相随不离,也是贱妾三生之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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