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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算油梆苗训留词 拔枣树郑恩救驾(1)


  诗曰:
  伍员吹箫市,韩信垂钓台。
  昔贤曾混迹,之子亦多才。
  落月摇乡树,清淮上酒杯。
  诛茅三径在,高咏日悠哉。
  臂上黑雕弧,腰间金仆姑。
  突骑五花马,射杀千年狐。
  ——右录竹垞《古体》

  话说郑恩不见了梆子,正在店中使性,只见那边来了一位先生,口中吆喝道:“相面,贫道乃天下闻名的苗光义,得受异人传授,能知祸福穷通,如有要观尊相的,前来会我,一经相断,无有不准。”

  说着,就望店中走进,看见郑恩在那里喧闹,把他上下一看,心下早已了然,暗自忖道:“原来是黑虎星官流落在此,待我指点他前程,勿使错误。”

  遂叫一声:“黑脸的朋友,为着甚么事情,在此争闹?”

  郑恩回头一看,见是个算命先生,没好气的一声喝道:“你只管去算你的命,管甚么闲事?”

  苗光义道:“朋友,你莫要使性,或者失了甚么财帛,说与我知,我与你推算一番,自然晓得。”

  郑恩听言,说道:“失了甚么财帛,只为不见了一个卖油的梆子,乐子在此气闹。”

  光义道:“原来如此,你且报个时辰来,我与你算。”

  郑恩遂报了个戌时。光义屈指寻爻,算了一回,道:“戌者狗也,五行属土,那油梆是木刻成的,以木克土,这梆子不是土掩,必定被看家黄犬衔去,你且在狗窠里去寻,包管寻着。”

  郑恩闻言,扯了店家,一同来到狗窠边一看,只见这梆子果然横着在窠里。郑恩拿了出来,欢天喜地道:“果然好个口灵的先生,乐子生长多年,从来没有看见,你替乐子相一相面看,看后来的造化可是好么?”

  苗光义道:“你既要相面,可跟我出城,细细说与你知道。”

  郑恩听罢,挑了油担,跟着光义离了店家,出平定州而来。正是:

  喜他推算如影响,便要搜寻指后来。

  二人行够多时,到了平原旷野之处,郑恩把油担放下,说道:“口灵的先生,如今已出了城了,你可替乐子相一相,乐子必然谢你。”

  光义道:“相面不难,先问尊姓大名,何处人氏,贫道然后送相,不取酬仪。”

  郑恩道:“乐子是山西乔山县人氏,姓郑名恩,号叫子明。”

  苗光义道:“子明兄,我看你尊相,目今尚在平平。待过几年,交了鸿运,然后时来福至,建立功名。他日玉带垂腰,身居王位,其福不可限量。我有个柬帖儿在此,还有八个铜钱,交付与你,你可紧紧收藏,万勿遗失。从今为始,每日生意,切不可往别处流连,只在销金桥左右而行。谨记九月重阳,好去勤王救驾,若遇了红面英雄,便是真主,你的功名,就在这人身上。可把这钱与柬帖交与此人。我有几句要言,你可牢记:

  黄土坡前结义,下山虎保双龙。
  木铃离合有定,悲欢情意无穷。
  若问先生名姓,光义苗姓真宗。
  今朝在此分手,禅州聚义相逢。”

  光义说罢,拱手徜徉而去。郑恩听了这一席话,欲待不信,这卖油梆子现在,是他掐算出来的,似乎有根有据,怎么不信,欲待信他,一时那得玉带垂腰,高封王位,想了一回,忽然道:“也罢,我如今且去卖油,到那重阳日,再作商量。”

  遂把油担挑了就走,往各处去卖。

  不觉过了二十余日,这一日正遇了重阳日,郑恩出来生意,却从销金桥过,只见桥上税棚拆倒,那些戥子、夹剪、算盘等物,撂在桥旁,抽税的人,一个不见。原来这些众人,平日见了郑恩,都是惧怕,非惟不敢与他要税,反把好酒好肉,常常请他。倘有一毫怠慢之处,便要吃他罗皂,所以董达自己也不好奈何他。

  当时郑恩上得桥来,看见人影全无,恐怕没有酒吃,心下早有几分不快,口内吶吶的骂道:“这些驴球入的,怎么一个也不见,想是撞着了吃生米饭的,将他的道路坏了,故此这样光景。我且休要管他,且把这些物件拿去,换些酒呷,也是好的,只当是天公报应罢了。”

  遂即放下油担,将算盘、戥、剪等物拾将起来,夹在腰间,挑了担子,下桥而走。来至一座酒店,进内叫道:“掌柜的,乐子有几件东西在此,与你换几壶酒来呷呷。”

  店家听言,把眼一看,说声:“啊哟!我的黑爷,你又来惹祸了,这是税棚里的东西,董大爷因此在那里费气,谁敢收他的物件,你若没有钱时,且吃了去,改日有钱,然后还我,倒可使得。”

  那店家说罢,遂把酒食送与郑恩。郑恩也不推辞,将酒食畅吃了一回,抖撒肚子,将身立起,说道:“掌柜的,你且记着个日子,改日乐子有了钱,好来还你。”

  店家道:“今日是九月重阳,你只要记得明白就是了。”

  郑恩听了日期,猛可的想起苗光义的言语,道:“他叫我九月重阳节等候救驾,如今驾在那里,看起来多是说谎,莫要信他。”

  把油担挑在肩头,又将算盘、戥、剪等物依旧夹在腰间,出了店门,顺着河沿向南而走。忽然想道:“乐子油已卖完,只这两只油篓,用了多时,里面积下许多泥垢,今日空闲在此,何不把他洗洗,也得干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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