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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引蟾仙师露本相 阿丹小国抗天兵(1)


  诗曰:

  作曲是佳人,制名由巧匠。
  鹍弦时莫并,凤管还相向。
  随歌唱更发,逐舞声弥亮。
  婉转度云笼,逶迤出蕙帐。
  长随画堂里,承恩无所让。

  却说国师老爷接着笛儿在手里,点两点头,说道:“我认得了。”元帅道:“认得是哪里来的?”国师道:“且从容告诉你。待等仙师出来,贫僧亲眼见他见儿,一总才实。”道犹未了,蓝旗官报道:“引蟾仙师骑了一匹青牛,挎了两口双刀,声声叫道,是哪个又偷了我的铁笛,是哪个又串拐了我的地里鬼。在那里恨上恨下,咬牙切齿,好不厉害也!”国师道:“待贫僧出去看他看儿。”国师站在船头上看了一会,说道:“这畜生在这里这等维持,全然迷失了真性!”众人只说国师老爷骂那仙师坐下的青牛,哪晓得说的就是那个仙师。国师说道:“你们都站着,我去就来。”

  国师轻移几步,只见白云惨惨的围住了国师,一会儿就不看见在哪里去了。去到了敌楼之下,把个圆帽旋一旋,除将下来,头顶上就透出一道金光。金光里面就现出了佛爷爷的丈六紫金身,左有阿难,右有释伽,前有青狮白象,后有韦驮天尊。佛爷喝声道:“畜生!你在这里做甚么?”引蟾仙师听见说“畜生”两个字,心下就虚,抬起头来,猛空的是个佛爷爷在上,心里吃好一大惊,想说道:“怪得这些宝船来下西洋,抚夷取宝,原来是我佛爷爷在上面。”未及开口答应,佛爷爷又叫声:“利名星何在?”只见一声响,掉下一个牧童来,一手一条鞭,喝声:“哪里走!”恰好的青牛背上,驮的也是一条牛,只是颜色是个纯白的。一个牧童骑着一只白牛,腾空而起,止剩得一条青牛在这里,没发落处。

  国师收了金光,云收雾卷,又在船头上。二位元帅说道:“敢问国师老爷,这是一段甚么缘故?”国师道:“这个话尽长哩!”天师道:“难得国师这等妙用,也要请教一番。”国师道:“当原先佛母怀了佛爷爷在身上,未及生育之时,归宁母家。过婆罗山上,行了几里,只见一个牧童骑着一只白牛,吹着一管铁笛。佛母听见他吹得腔调不凡,心上有些骇异。渐渐的牧童儿骑着白牛,抹身而过,佛母接过他的铁笛来一看,原来是个没孔的笛儿。佛母说道:‘娃娃,你这个笛儿又是铁的,又是没孔的,怎么吹得这等响哩?’牧童道:‘我母母,你有所不知,短笛横牛背,各人传授不同。’佛母道:“假如我们也吹得响么?’牧童笑一笑儿,说道:‘我母母,你吹得响时,你就是个治世老母,我就把这管铁笛和这只白牛,都送了你罢。’佛母拿起来吹上一声,声音响亮;吹上几声,几声按律。牧童跳下牛来,磕两个头,连铁笛连白牛,都送与佛母,牧童腾空而去。佛母得了白牛不至紧,生下佛爷爷来没有乳,就把这个白牛乳养大了佛爷爷。故此传到至今,世上吃斋的吃乳饼,就是这个缘故。”

  元帅道:“似此之时,这条白牛的功德不小。”国师道:“白牛岂是等闲!按天上的纥搭星。那牧童儿又是个等闲的!按天上的利名星。只有利名星牵得纥搭星动。后来白牛归了佛道,这如今睡在佛爷爷莲台之下。牧童脱了凡骨,快活天堂之上。只有牧童儿牵得这个白牛动。”元帅道:“适来牧童儿骑着白牛上天去,可就是这两个么?”国师道:“引蟾仙师就是莲台之下的白牛,思凡住世,托为仙师。那管铁笛,就是佛母吹得响的铁笛。故此贫僧一见铁笛,就晓得他的来历;一见仙师,就认得他是个白牛。”元帅道:“牧童儿是哪里来的?”国师道:“是贫僧叫他下来,收服这个白牛上去。”元帅道:“铁笛何不还他去罢。”国师道:“牧童儿手里拿的鞭,就是那管铁笛。”元帅道:“他怎么得去?”国师道:“是贫僧与他去的。”天师道:“佛爷妙用,功德无量。”老爷道:“早知灯是火,饭熟几多时。不去拜请国师,空费了这许多手脚。”

  王爷道:“我学生初到山下,意思要捉住百里雁。我写在石板上,说道:‘雁飞不到处,人被利名牵。’怎么今日牧童果是个利名牵,仙师又是牧童收去?偶尔中耳如此。”当有地里鬼听见王爷讲话,跪上前来,说道:“前日仙师看见王爷题这两句诗,心中闷闷不快,原来也是这等一个缘故。”天师道:“即此一事,可见得天下的事,都非偶然。”

  老爷道:“还有那条青牛,不知是个甚么出处?”国师道:“叫来我问它。”实时叫过青牛来。国师道:“你是个牛么?”青牛道:“小的是戴嵩画的青牛,修行这几百年,纔略有些意思,就被那位仙师老爷骑将来,左要变化,右要飞腾,吃他许多亏苦。哪里晓得他是条白牛!”天师道:“你可脱化么?”青牛道:“还是个牛,不曾脱化。”国师道:“你牛有十牛轮回,到了双泯,自然脱化。”青牛道:“千载难逢,望乞佛爷爷指教!”国师道:“初然是个未牧,未经童儿牧养之时,浑身上是玄色:

  生狞头角怒咆哮,奔走溪山路转遥。
  一片黑云横谷口,谁知步步犯嘉苗。

  第二就是初调,初穿鼻之时,鼻上才有些白色:

  我有芒绳蓦鼻穿,一回奔竞痛加鞭。
  从来劣性难调治,犹得山童尽力牵。

  第三是受制,为童儿所制,头是白的:

  渐调渐伏息奔驰,渡水穿云步步随。
  手把芒绳无少缓,牧童终日自忘疲。

  第四是回首,晓得转头之时,连颈脖子都是白色:

  日久功深始转头,颠狂心力渐调柔。
  山童未肯全相许,犹把芒绳且系留。

  第五是驯伏,性渐顺习之时,和童儿相亲相伴,半身俱变白色:

  绿杨荫下古溪边,放去收来得自然。
  日暮碧云芳草地,牧童归去不须牵。

  第六是无碍,到了无拘无束的田地,浑身都白得来,只是后臀上一条黑色:

  露地安眠意自如,不劳鞭策永无拘。
  山童稳坐青松下,一曲升平乐有余。

  第七到任运,任意运动无不适宜,浑身都变得是白,只有一个尾子还是本色:

  柳岸春波夕照中,淡烟芳草绿茸茸。
  饥餐渴饮随时过,石上山童睡正浓。

  第八到相忘,牛与童儿两下相忘,是不识不知的境界,浑身都是白色,脱化了旧时皮袋子:

  白牛常在白云中,人自无心牛亦同。
  月透白云云影白,白云明月任西东。

  第九是独照,不知牛之所在,止剩得一个童儿:

  牛儿无处牧童闲,一片孤云碧嶂间。
  拍手高歌明月下,归来犹有一重关。

  第十是双泯,牛不见人,人不见牛,彼此浑化,了无渣滓:

  人牛不见了无踪,明月光寒万里空。
  若问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丛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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