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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张天师计擒金定 姜金定水囤逃生(2)


  姜金定看见囤法不行,只得掣过日月双刀来,强支持几下。天师的七星宝剑雨点般的下来,一来一往,一架一迎。一个是南朝得道的老天师,一个是西番保驾的姜金定;一个扶持大皇帝安天下,一个保守西番王做上邦。两家这一场杀也,好一场大杀。有几句俗语儿说得好,是个甚么俗语儿说得好?俗语说道:江南一块铜,一马两分鬃,一块铸成锣一面,一块铸成一口钟。钟响僧上殿,锣响将交锋。一般俱是铜,善恶不相同。这一阵杀,是天师要心服姜金定,不肯轻易下手于他。

  姜金定自知不是天师的对子,放开马望正西上逃生。才走不过一箭之路,猛听得前面一支兵摇旗擂鼓,喊杀连天,当先一员大将喝声道:“泼妖妇哪里走!早早的下马荡枪。”姜金定抬头看时,原来是一个烂银盔、金锁甲、花玉带、剪绒裙、通文会武的武状元浪子唐英。姜金定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他是俺师父的石井圈儿圈着的,怎么轻易的得到此间?”姜金定情知是冤家路窄,更不打话,拨转马望正北上逃生。才走不过一箭之路,猛听得前面一支兵摇旗擂鼓,喊杀连天,当先一员大将喝声道:“泼贱妇哪里走!早早的下马,受我一顿狼牙钉。”姜金定抬头看时,原来是一个铁幞头、银抹额、皂罗袍、牛角带、骑乌锥马、使狼牙棒的千户张柏。

  姜金定又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个人是俺水囤里的人,怎么轻易的得到此间?”姜金定情知是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不打话,拨转马望正东上逃生。才走不过一箭之路,猛听得前面又有一支兵摇旗擂鼓,喊杀连天,当先一员大将喝声道:“泼妖妇哪里走?早早的下马,荡我一刀。”姜金定抬头看时,原来是个身长十尺、腰大十围、回子鼻、铜铃眼、骑一匹五明马,使一杆绣凤雁翎刀的威武副将军刘荫。姜金定又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个人是俺木囤囤着的,怎么囤法都不灵,反惹他到来杀俺?”姜金定情知是个好汉不敌俩,好事不过三,更不打话,拨转马望正南上逃生。才不过一箭之路,猛听得前面又是一支兵摇旗擂鼓,喊杀连天,当先一员大将喝声道:“贱妖婢哪里走?早早的下马,受我一枪。”姜金定抬头看时,原来是个青年小将,束发冠、兜罗袖、练光拖、狮蛮带、聪聪俊俊、袅袅婷婷、骑一匹流金弧千里马、使一杆张飞丈八神枪的金吾前卫长公子应袭王良。姜金定一连看见这四员大将,吓得心惊胆战,骨悚毛酥,心里想道:“这些囤法想都是张天师破了我的,教我四顾无门,多应是死也!”

  只见天师提了一口七星宝剑在于中央,四面是四员大将,四支天兵,一片只是鼓响,一片只是杀声,把个姜金定围得铁桶一般相似。好个姜金定,手里拿了一枝簪棒儿,望地上一刺;早已连人带马刺到地上不见了。张天师连忙的走向前来,把个七星宝剑一指定住了。姜金定却又走不脱,地下里一毂碌爆将出来。天师又是一剑。好个姜金定,手里丢下一段红罗,连人带马就站在红罗上,一朵红云腾空而起。天师实时撇过了青鬃马,跨上草龙,一直赶到云头里面,高叫道:“贱妖妇哪里走!你会腾云,偏我不会腾云么?”姜金定说道:“天师差矣!赶人不过百步。你在阵上,围得我四面八方铁桶似的,我欲待入地,你又要我入地无门。我只得上天,还幸得上天有路,你怎么又追赶我来?”天师道:“直待拿住了你碎尸万段,才报得你淹禁我四将之罪。”姜金定说道:“四将已自出去了,怎么又说是俺淹禁?”天师道:“是你放他出去的?是我老张打破了你的囤法,方才得出。”姜金定说道:“既往不咎,何必苦苦见罪。”天师道:“哪听你这个花猫巧嘴。”照头就是一剑砍去。姜金定只得举刀相架,两个人在云头里面战了多时。

  姜金定却又心生巧计,一只手抡刀相架;一只手取出那家传的九口飞刀来,念动真言,宣动密咒,望空一撇,实指望取到天师首级。天师看见他明晃晃九口飞刀望空而起,反笑了一笑,说道:“你的飞刀焉能近我?”道犹未了,那九口飞刀看见天师,齐齐的望后一触。原来天师是个正一法门,百邪逃避,故此九口飞刀看见他,便自望后一触,早已四漫散了。天师骂道:“你这贱妖婢,敢在我跟前使甚么飞刀之计,我叫你飞蛾扑火,自损其身。”连忙的取出一道飞符,放在宝剑头上烧了。烧了之时,望空一撇,只见四面八方,天神天将一拥而来。姜金定又唬得心惊胆战,骨悚毛酥,欲待驾云而去,却又四壁无门;欲待不去,只怕过会儿上有天罗,下有地网,那时悔之晚矣!姜金定无心恋战,挨挨拶拶,只要寻个出路。张天师看见他挨挨拶拶,要寻出路,恐有疏虞,空费了这一番精力,连忙的取出一方九龙神帕,望空一撇,罩将下来。这个九龙神帕,原是太上老君受生的胎衣儿,斗方如寿帕之状,纹成九道飞龙。若是罩将下来,任你就是天神天将也不能逃,莫说是个凡夫俗子。故此天师将帕收取姜金定。姜金定眼儿又巧,看见天师丢下宝贝儿来,他就随着宝贝儿望下一响。天师只说是他在宝贝儿里面,哪晓得这个姜金定连人带马撇却云头,掉将下来,一掉掉在荒草坡下。

  却说南朝四员大将看见天师跨上草龙,竟往云头之上追杀夷女,都说道:“我们暂归宝船,禀过元帅,另调兵马前来策应。”唐状元说道:“不可,不可!我们若不是天师神通,焉能脱此大难?岂可天师厮杀,我们私自回营?”众将道:“悉凭唐状元发遣。”唐英道:“依我学生之愚见,扎立军营,在此伺候。”众将道:“伺候便罢,何必扎营?”唐状元道:“列位先生有所不知,胜负兵家之常。果是天师得胜,那贱妖婢必定落将下来;倘或天师不胜,天师一定落将下来。我和你扎营在此,天师下来,便于救应;那贱婢下来,便于擒拿,岂不两利而俱存?”众将道:“状元高见,学生辈远拜下风。”

  道犹未了,只听得喀篥一声响,掉将一个姜金定下来。你看那四员南将就如猛虎攒羊一般,一个人使一样兵器,各样兵器一齐杀将下来,把个姜金定杀做了一块肉泥,一堆肉酱。唐状元说道:“是我珠缨闪闪滚银枪杀的。”张千户道:“是我八十四斤重的狼牙棒打的。”刘先锋道:“是我绣凤雁翎刀砍的。”王应袭道:“是我张飞丈八神枪刺的。”一并跨下马来,争他的首级。只见都是些烂盔烂甲,旧衣旧裳,盖着的是一泓清水,约有几杓之多,何曾有个姜金定在那里?南朝四员大将,你也说道:“眼见鬼。”我也说道:“眼见鬼。”你也说道:“摸了一场空。”我也说道:“摸了一场空。”原来天师收了九龙神帕,也摸了一场空。

  天师早知其意,实时谢了天神天将,跨下草龙,竟到荒草坡前,只见四员南将正在猜疑。天师道:“那妖婢吊将下来,到哪里去了?”四将道:“正掉在这个荒草坡前,是我们一齐攒着他,你一枪,我一刀,你一捶,我一棒,实指望结果了他的性命,取了他的首级,献上天师。及至下马之时,都是些烂盔烂甲,破衣破裳,排开来一看,却又盖着一泓清水,约有一杓之多。小将们正在这里猜详未定,忽然天师下来,有失迎接,望乞恕罪。”天师道:“说哪里话,只是便饶了这个贱婢子。这一泓水,他就是水囤去了。也罢,阎王法定三更死,并不留人到五更。想是这个贱婢子命不当绝,待等明日擒他未迟。吩咐军中,与我掌上得胜鼓,大家齐唱凯歌回。”

  回上宝船,见了二位元帅。二位元帅听知天师得胜,又看见四员大将逐队而来,满心欢喜,各各相见。三宝老爷道:“这四员将官连日陷在何处?”天师道:“唐状元被他石囤,囤在正西方上。张狼牙被他水囤,囤在正北方上。刘先锋被他木囤,囤在正东方上。王应袭被他火囤,囤在正南方上。”三宝老爷道:“何以得脱?”天师道:“是贫道请下关元帅,打破了囤法,方才救得他们出来。”三宝老爷道:“这女将现在何处?”天师道:“是贫道要拿他,他走上天,贫道就赶他上天;他走下地,贫道又赶他下地;他适来又是水囤而去,想必是远走高飞去了。”王尚书道:“那女将方才又在这里讨战,口口声声说道,要与天师赌胜。又说他明日有个师父下山来,他神通广大,变化无穷。还有许多不逊之言。”天师道:“这泼妖妇果是无理,我贫道若不生擒妖妇,碎骨粉尸,誓不回船。”不知天师往后怎么样儿拿住这个妖妇,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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