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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返虞城痛惜亲骨肉 回怀庆欣遇旧知交(1)


  词曰:
  枝上流莺和泪闻,新啼痕间旧啼痕。一春鱼雁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
  无聊赖,对芳樽,安排肠断耐黄昏。片言惊报天涯外,喜得恩公已到门。
  ——右调《鹧鸪天》。

  且说林桂芳将各项交代清楚,择了吉日起身。朱文炜欢欢喜喜跟了赴任,一入了河南地界,便向林岱商议,言:“怀庆在省城西北,归德在省城正南,相去各三百余里,兄弟意见,想要分间回家看望,不知哥哥以为何如?”

  林岱道:“论起来最属便当,但老弟一路同来,上任又是家父大喜事,今半路别去,着家父岂不怪你重家乡薄友谊么!况家父还要先到省城,才赴新任,家眷也无人照管,不如我与老弟先同家眷到怀庆,俟家父上任后,我同老弟去虞城县,何如?令兄若有不端的举动,也不在刻下这几日。”

  朱文炜听了,不好过于执滞,只得同去怀庆,耐心等候。过了几天,林桂芳到任,请事俱毕。林岱替文炜陈说要回虞城县探家,桂芳道:“这是情理上应该速去的。今日天气尚早,着他今日起身。你与他带上一千两银子,着两个家人,四个兵,送他去安顿住,教他来与我办事。守着老婆,学不出人来。”

  林岱道:“孩儿也要同他去走遭,往返不过八九天即回。若他令兄有可恶处,也好与朱兄弟做个帮手。”

  桂芳连连点头道:“着,着,若那狗娘养的把朱相公家女人嫁了别家,你可拿我的名帖,亲到虞城县衙门,将这奴才的万恶详细和县官说知,务必拿他去夹三夹棒,追问下落,并田产银钱。若是被文魁家两口子害了性命,就着他两口子抵偿。若县官不认真办理,你和他说,我就叙明前后情由,连他也参奏了,他不要看得我们武官太无能。你就同他去罢!他家中若有耽延,你可先回。”

  林岱告知文炜,文炜大喜,亲到桂芳前千恩万谢,严氏又请林岱暗中带了五百两,到虞城县送文炜。

  两人同段诚跟随了家人兵丁,一路骑马行来,过了归德,一直向虞城急趋。远远的看见柏叶村,把一个文炜急的恨不一步飞去。及至看见了自己的家门,心上又乱跳起来。到门前下了马,让林岱先入去,自己后随。刚走入大门,只见二门内出来个人问道:“是那里来的?”

  又看见文炜、段诚两人,大惊道:“原来朱二相公、段大哥,都还在么?”

  文炜认的是本村谢监生家家人,问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那人笑道:“两月前,这房子还是二相公家的,如今令兄卖与我们主人了。”

  文炜惊慌道:“搬到那里去了?”

  那人道:“搬到大井巷,吴饼铺对门儿。”

  文炜也顾不得让林岱先行,自己大一步小一步的千百万奔。街上有许多熟识问他,他总是飞走。走到吴饼铺对门房外,往内一看,见李必寿家女人在院中洗衣服。走入院中,李必寿家大惊失色,喊叫他男人道:“快出来,二相公回来了!”

  李必寿跑出来,见文炜同段诚,又跟着许多人并马匹,把眼到直瞪了,一句也说不出。文炜忙问道:“家眷都在何处?大相公在那里?为何止是你夫妻两个在此?”

  李必寿见问,方才上前叩头,说道:“大相公数日前,带了三百多银子出门去,说要往四川寻找二相公。小人说昨年大相公回家,说二相公和段诚在川江中,有不好的话,怎么又去找寻?大相公说:‘放屁,你少胡说!’与小人留下十两银子。家眷话,容小人再禀。相公且同众位客人到上房中坐。”说罢,眼里有些要堕泪的光景。

  文炜心绪如焚,连忙同林岱到上房,见地下止有一张桌子,放着酒壶一把,几件盘碗之类,还有两三把破椅子,此外一无所有。忙向必寿:“你快说家眷话!”

  必寿道:“还求相公恕小人无罪,小人才敢直说。”

  段诚大喝道:“你只要句句说实话就是了,有什么恕罪不恕罪哩!”

  必寿道:“大相公回家后,一入门便大哭说,老主人病故,二相公同段诚在川江遭风波,主仆俱死。”

  文炜道:“想是你二主母认为真话,嫁人去了么?”

  必寿道:“并未嫁人。大相公屡次着大主母劝二主母改嫁,二主母誓死不从。后来大相公将本村地土尽情出卖,得价银八百八十两,是小人经手兑来。又将住房卖与本村谢监生,价银二百二十两。从四川带来大约二千两。家中所有器物也卖了,小人不知数目。听得小人老婆常说,有个要去山东住的意思。三月初八九前后,在张四胖子家赌钱,输与山东青州府乔武举现银六百七十两。到十一日午,大相公又去顽钱,吩咐小人今晚有人来抢亲,你可专在门前等候,不必害怕,不可阻当。小人也不解是何原故。到三更时候,乔武举带了五六十人,竟来抢亲。”

  文炜听了,浑身乱抖起来,段诚道:“抢去了没有?到底要抢谁?这话说的有许多含糊露空处。”

  李必寿不由的悲噎起来。

  林岱道:“你且不必悲伤,只管快快的直说。”

  必寿又道:“不想乔武举是个大盗,一入门,先将小人捆绑,次将家中银钱器物洗刷一空。小人彼时在昏愦之际,曾看见将顶轿子抬出去。到次日天明,大主母、二主母都不见了,想是俱被贼人抢去。”

  文炜听到此处,一脚跌翻在地下,不省人事。林岱同众人搀扶叫唤好半晌,方才回过气来,喉咙中哽咽作声。

  林岱道:“不怕了。”

  转刻,文炜放声大哭起来,林岱在傍劝解。段诚问李必寿道:“怎么我家女人也不见?”

  必寿道:“也是那日晚上不知去向。”

  段诚听了,须发倒竖,大怒道:“别人都被抢去,止你家两口子都在!”

  手起一拳,将李必寿打的鼻口流血;赶上去又是几脚,众兵丁拉开。

  段诚大叫道:“二相公,不必哭了!眼见的他与大相公那肏娘贼通同作弊,将二主母教人家抢去。两口子卖了房子、地土,带上银子,远奔他乡,却又虚张声势,说是强盗劫夺,防备我们后患,不知与了这卖主的奴才多少银子,留下他替肏娘贼支吾。只将他夫妻两个带回衙门中,严刑追问,不怕他不说出实情。”

  李必寿家老婆跑来在窗外大嚷道:“我男人句句都是实话,怎么到打起来了!”

  段诚道:“我还要打你这大胆淫妇奴才!为什么不抢着你去?”说罢,扑出去就打。

  林岱道:“段总管不必动手,听我说。这样一件大盗案,岂有个地方上人没见闻的?只用将邻里人等请几个来一问,真假自然明白。”

  李必寿道:“这位爷说的是,我此刻就去请来。”

  段诚道:“你顺便逃走了罢?我同你去!”

  两人一齐出门。不多时,到领来一百余人。原来人都知道文炜死在川江,今日听见回来,又是一件奇事,因此就有这许多人。林岱拉了文炜到院中,众人有大半认得文炜的,各举手慰劳。文炜向众人一揖,然后问道:“敢问寒家何以一败至此?恳求详告。”

  众人道:“令兄输与姓乔的六百多银子,这是阖村人都知道的。后来令兄到袁鬼厮店中,与姓乔的说话,将六百银子又拿回家去,这也有人见过的。不知怎么到三月十一日夜半,被贼抢劫一空。第二日早间,亲眼还看见李必寿在庭柱上绑着,我们大家才解放了他。令兄气极,一头碰在门上,几乎碰死。又知道没了三个妇人,乔武举也不知去向。令兄现有呈状在本县告他明火劫财,抢去内眷,刻下还在严拿。令兄数日前还在这里,近日不知那里去了。但他屡次向我们说,二相公同段大哥死在川江,怎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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