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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梦回剩得须眉白 国丧难禁篡夺评(2)


  乃下黄山,登白岳,上天台,过西湖,由鳖子门随潮入海。仲卿见群鸥泛游,内有鹭鸶一只,皎沽可爱,便举足而登。子邮见骄鱼斗水,白鳞灿耀,亦起身跨上。因二物力弱,不能持久,乃于鹭首书“鹏”字,于鱼首书“鲲”字,鹏翥鲲腾,不离左右,直入大洋,日夜不停,云雾霏霏,铺成大片。远远望见有岛,矗立当空,子邮道:“望见金莲岛也。”

  仲卿道:“浮石之上是扶桑,今仍见日月,此岛岂系金莲?”

  子邮道:“上宽下窄,极似金莲,然无如此之高广。闻蓬莱出水千里,上锐中束而下宽,如‘土’字形象。此山得毋是乎?”

  仲卿道:“且到跟前观之便悉。”

  只见那岛渐渐宽高,直入霄汉,须臾已到半腰。分开荆榛,驾鹭驱鱼直到上面,却系草莱成丛,蓬蒿满径。房屋俱系依岩壑傍,附箐连藤。瓦则松枝竹箨,墙则荜荔苔藓,人则清臞褴楼,食则水果山花。

  到一大垣,见其门额有五字,曰“今古文章府”。有老者站于墙边,子邮揖道:“贵处是何名境?”

  老者答道:“原名笔峰岛,系伏羲画卜遗技所化。后来因其荒芜,改名蓬莱岛。”

  仲卿道:“闻蓬莱琼楼玉宇,今夜何处?”

  老者道:“乃好事者反言之也。请观‘蓬莱’二字,便知实矣。”

  子邮道:“何不曰‘今古’,而曰‘古今’?”

  老者道:“文章虽让前人厚,花样须饶后辈新。起初原是‘古今’,因此后改‘今古。’”

  子邮道:“垣中共有若干位?”

  老者道:“位数无常,品分三二等。凡有功于教化者为上,利济者次之,藻彩者为下。”

  仲卿道:“古今文人,咸聚此乎?”

  老者道:“否。此文府也。上之有文人之都,下之有文人之圄。文都由此上去三万里,文圄由此下去五千里。”

  仲卿道:“敢问其详。”

  老者道:“开创道德功利之说,行之,泽及生民百世者,居于文都;随时经济,而不出前人范围,奉之坚而行之力者,居文人之府;假功利之名,以遂其私欲,及学问赡美而事无益之文者,入于文圄。”

  子邮道:“其艳丽词华,败坏人心风俗,变乱事非者,处于何地?”

  老者道:“乃阿鼻之作,不在文字内齿。如牛僧儒之诬汉陵寝,永锢不赦是也。”

  仲卿道:“主三处者何人?”

  老者道:“苍颉氏。”

  仲卿道:“敢问尊姓?”

  老者摇手道:“言之可丑。因学问未到,而负一时之盛名,求进心急。幸平生无有他失,故不坠入文圄,而罚协司阍耳。”

  仲卿知其不说,乃另伺道:“浮山在于何方?去此多少路程?”

  老者道:“虽闻其名,未履其地,不敢妄对。”

  二人拱手正欲作别,急闻乐声飘渺,仰而观之,空际幡幢护从由西而降。老者拉仲卿之袖道:“可旋于旁避之。”

  二人随走数十步。仲卿问道:“来者何人?”

  老者道:“此文府内,系陆贽掌数,今奉上帝召回,令文天祥来接代耳。”

  子邮道:“文天祥系何时人?”

  老者道:“老夫连陆贽亦不知系何时人,大约皆后代文士之名实相符、出类拔萃者耳。”

  乃拱手作别。

  老者指东边行来的人道:“欲知浮山路道,当问此公。”

  仲卿道:“姓甚名谁?”

  老者道:“姓杨名筠松,足迹遍天下,敕封游仙。”

  仲卿向前揖道:“杨公!小子见礼。”

  杨筠松忙还礼道:“仙长,洞府何处,老朽从未会晤。”

  那老者笑道:“筠松亦有不认识者耶?”

  杨筠松道:“已仙,将仙,无不晤来,二子芝字,记忆不起。可系瞌睡汉洞天内温石床上卧的么?”

  仲卿道:“正是。”

  筠松道:“何能遽然到此?”

  子邮道:“得天都藏书,略有所获。”

  筠松喜道:“轩辕上升后无得者,二子何其幸也?”

  仲卿道:“蒙天赐耳。敢问浮山坐落何处?”

  筠松道:“此岛之下千里,出弱水围,往南万里,进硬水围,扶桑阴下便系浮山。”

  仲卿、子邮道:“承教。”

  揖别二老,下到峰麓,跨鲲乘鹏,落行波上。

  片时间,见水势陡然趋下。再片时,又巍然腾起。回看蓬莱,如贮水晶盘内。子邮道:“大约此即弱水。而多裂开乍合何也?”

  仲卿道:“乃波浪往下形势。其裂开之处,即波浪也。然闻羽毛皆不能载,今便试之。”

  乃于鹭鸶顶上拔得羽毛一根丢下,浮于水面,顺水漂去,并不沉沦。子邮道:“所谓弱者,乃形势下陷而不隆起,非力弱不能载也。形势下陷,舟揖自不能渡过,虽鸾鹤亦不能飞越千万里,故谓羽毛俱沉。而传闻者便渭水力柔弱,羽毛俱不能载,不亦诬乎?”

  仲卿道:“世俗传闻异常之事,非目所睹,原不应信。而好事者乃笔之于书,以为己所独得,欲借之以传其名。此孟子所以有‘尽信书不如无书’之叹也。”

  说罢,离却弱水,往南而进。行过一夜,只见前面青气氤氲,渐觉溟溟蒙蒙,如烟如雾,东行西撞,不得出头。子邮道:“什么地方?莫非妖魔所戏?可发力士击之。”

  仲卿道:“何物妖魔,敢于相戏?且落地看,系何道理。”

  乃同往下坐来。葱笼蓊郁,渐渐平谈,早见山川。子邮却认得系白驹峡,为浮金北边山岭,延虚州所辖,曾经登眺,乃道:“错了。此是浮金地境,浮石仍须西去。”

  仲卿道:“闻山水颇多奇致,今既到此,不应轻放。”

  乃令鱼化作苍头,鹭鸶化作童子,出峡,取路下悬岩城来。行到灵金山脚,见山回水转,内有村庄往来,车马甚众,且多显著仪仗。仲卿道:“且往观之。”

  同到门前询问,方知是做七十大寿生日,父子、祖孙位列显要,结交亲朋俱系公候大臣,所以这般热闹。

  二人也挤入门,行到中堂,宾朋济济。只见一位童颜鹤发的老翁出来谢客,子邮认得系金汤,便拉仲卿走开。仲卿却不认识,道:“法书篇什颇多,何不览之?”

  堂上听系陌生口音,慌来问道:“贵客何来?”

  仲卿道:“山人特来祝寿,因见嘉宾满座,未敢造次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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