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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重心膂入狱脱真才 掩耳目焚牢烧假犯(1)


  话说驰到大怒、举斧急砍者,乃系石汉卿——因该班值宿,亲丁十四口遭焚,未存半个,所以恨极——当时见着,尽力劈下。将及子邮,忽有三股长叉将斧架住。汉卿惊视,却系王彦升,汉卿怒道:“贤弟如何倒护凶徒?”

  彦升道:“尊兄未曾详察,他在禁城中放火,延烧大小数十家,杀伤兵将不计其数,定有羽党,须细细究审,穷追齐全,以正国法。今将他杀死,余党从何追究,岂不受皇上责罚?或再发作于不意之中,我等岂不道其荼毒!”

  汉卿收斧道:“是也,贤弟见识,胜吾百倍。合抬入晋王府中,请研究审。”

  乃同解进城。

  却说晋王昨夜闻得钲声骤起,披衣上楼,见西城半壁通红;又有王彦升为紧要事请见,因系心腹,立刻命人。彦升行过礼,慌奏道:“火乃凶徒所放,殿下须要谨慎。昨日罗彦环请臣等于楼中饮酒,突有一人仗剑冲上,自称韩通之弟韩速。臣无兵器,视势头凶猛,暗从后檐合漏溜下逃脱,复从葡萄棚后跳人臣园内,奔来报知。此刻仍在罗家,请发令旨,传各门内外将官领兵用心把守,毋使免脱。”

  晋王见彦升鼻额俱遭伤损,立刻依允,将令箭交付道:“卿可督理此事,务擒凶手,勿得纵扬。”

  彦升得令去后,只见火势延烧更大,满天皆红,接连报道:“烧过陶学士住宅”,“史副使、王故相家俱遭焚火”,“又延到石节度府了”。及至火势渐衰,天已明亮,王彦升回奉道:“凶徒猛不可当,今杀往西去了,请下令除御林军外,凡各将士俱绕出西门,远近分布擒拿。”

  晋王问道:“西城执掌,昨日仍系曹翰么?”

  彦升道:“正是。”

  晋王笑道:“韩速将就缚矣。”

  彦升疑心,问道:“曹翰虽勇,而此人如生龙活虎,恐不能敌。”

  晋王道:“非也,苗先生未从圣上出征,算定都中必有兵火,却无大害,因留下制度的兵器,逐细交代曹翰,遇水自成擒矣。”

  彦升道:“兵器总不出十八般,又有什么新制度?”

  晋王道:“此兵器虽不离十八般之中,实出于十八般之外,他兵器要刚强,此却偏要绵软,他兵器要坚牢,此却不妨于柔脆。”

  彦升道:“臣愚,实莫能解。”

  晋王道:“其法用长藤于上,四面扎小钢倒须钩四个,下扎苎麻须二团,挨尺而扎。每藤长九尺,扎五扎,余四尺作柄,千百齐举,无论钩着何处,倒须咬紧则不能脱。凶徒虽用刀斧将藤砍断,钩子仍钉在身,后节又复向前钩搭,虽十分猛勇,怎当得满身拖着断藤苎麻,岂不累赘?”

  彦升问道:“如何遇水成擒?”

  晋王道:“当时问苗先生,伊云未来之数,不能十分明白,曾经挨宿演禽化,推凶徒挨着尾火虎,国家挨着箕水豹,虎既不能胜豹,而水又足以制火,故课谓遇水即成擒矣。卿试往观之。”

  彦升正欲下楼,只见内监奏道:“据报凶人已砍落锁栓,出西门去了。”

  晋王道:“不妨,遇水自然受缚。”

  彦升辞出,携兵上马,直到湖畔,见子邮缚在车中,汉卿举斧,所以抢上使叉托住说明,抬到王府。只见西城巡察御史奏道:“凶徒焚烧八十三家,俱系勋臣将士,内中陶谷、罗彦环两家最苦,大小人口,俱遭焚绝。史圭、石汉卿两家家人有逃出者,家产尽空。王溥家人未曾伤损,细软虽多搬出,王溥新柩重大,不及搬移,已遭烧毁,只寻出个焦枯头颅,余俱灰烬无存。”

  西城副御史奏道:“验得罗彦环家苑内楼上,腰斩而死一名是贺恭;双腕断下未死一名是陶谷;连头带手劈下而死一名是钱宁;身宣剪开而死一名是罗彦环;脑遭击碎而死一名是罗复智;双腕断下、小肚破开而死一名是火龙;双腿断下而死一名是铁吉;坠楼脑碎颈折而死一名是曹芝。楼下杀死童子二口,酒房杀死司酒五口,厨下杀死厨役二口,家内人口被烧无从查验。又验得王彦升家堂前杀死裸体妇人一名,是王彦升之妻石氏;无名裸体男子三口。榻前杀死精身妇人一名是陶谷之妻石氏,无名精身男子二口。”

  西城指挥使又奏道:“查得西城内外,杀死上将三员是马赛龙、牛如虎、罗重。杀伤裨将六十三名,杀死兵士八百二十六名,带伤者不计其数。”

  晋王听毕,命抬陶学士来看,舁到殿上,两手连袖俱无,鲜血点滴。晋王垂泪道:“先生苦矣,举家又遭焚死。”

  陶谷勉强道:“幸臣之妻昨日王姨娘请去,得免此难。”

  晋王问彦升道:“尔知家事否?”

  彦升道:“未知。”

  晋王将西城御史奏报单子掷下,道:“闺门若此,玷厚官箴矣。”

  彦升抬起看毕,满面羞惭,向陶谷道:“好姐姐教得好妹子。”

  陶谷道:“可与我看。”

  彦升置于其前,陶谷看毕道:“在尔家还来怪我么?”

  殿前诸人都笑起来。彦升惭赧无地,将头向石阶撞去,脑浆迸出,登时命绝。陶谷叹息道:“只顾终身荣华,谁知今日厚死,半生心血枉费,到此方知,追悔何及!”

  说毕大吼,声止归阴。

  晋王传命将二尸抬去,再将凶孑已押上审问。子邮合目闭口,终无半字。范质道:“想系伤极重了,请且收禁,待稍回转些,再行严究。”

  晋王依允,将子邮下入府牢。立刻将擒获情节,拜表驰奏。

  太祖知之,厚赏光义。光义立荐仲卿才学渊深,并将不肯出仕情状奏明。太祖道:“且缓图之。”

  光义领旨,路上以疑事请决,仲卿逐事析剖,甚相敬服,直到汴京。

  光义家住崇德坊,近于街市,恐甚嘈杂,城北有草庵——幼时曾出家于此,后来还俗周游,为宋元勋,乃于其旁收得空地三十亩,筑成别墅,地僻人稀,闲常在此习静——因请仲卿移榻于此,各事人役俱全,另有书童四名,朝夕服侍。曹彬遣人送到行李,又赠黄金十镒、白银五百两,仲卿俱令收下。因见书童分班侍候,寸步不离,难于在外探访办理,乃每日骑驴,带齐四名,以寻古迹为名,东驱西驰。童子追随,喘息不暇,五日之后,个个怨叹。

  仲卿听知,次日,自行揽驴出门,童子一齐跟着,仲卿道:“今日访寻信陵君墓,去得更远,你们四人毋需随行。”

  童子回道:“家爷吩咐,若不跟随,必致获谴。”

  仲卿道:“你们昨日埋怨,我俱听清,若在城内,自然带着同去,今往郊外,要你们做什么?如不依说,我自将埋怨的话告诉苗爷。”

  众童子道:“小的们遵老爷命,恐家爷问时,求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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