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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散符疗疫阴功大 掘鼠开疑识见多(1)


  诗曰:
  阴霾太盛日倾晖,怪异频生正气衰。
  违众独施盘错器,瞿郎无愧掞天才。

  话说黄衣之神因白衲道人盘沾,当下答道:“予奉天旨颁行,于五月初旬,博平四州二十三县遍行瘟疫。葫魅囊妖,各逞其力。凡一概忠臣、孝子、义夫、节妇,存仁积德之家,皆不敢轻犯。所侵扰者,都是那奸臣、逆子,阴险作恶之门。葫芦、黄囊所贮药物,遍洒于诸州各县溪涧井河之内,除良善已外,服此水者尽罹灾厄。”

  白衲道人大笑道:“汝三神俱奉天庭差遣。水、火无情,不分善恶,一概施行,甚非上帝好生之念,反不如瘟疫使者福善祸恶,甚合天理,方显至公顺逆之报。”

  正说间,渐闻四野鸡声起,银河斗柄横,那三位神道齐和一声便走。这白衲道人两手攥住二人,抵死不放,单被那黄衣者脱身而去。红、黑二神大咤道:“老子苦缠,误了我等大事,岂不惧天曹谴责乎?”

  白衲道人笑道:“我只为生灵救释水、火二难,便将我万刀加身,轰雷击首,亦所甘心,岂虑天庭之责?”

  红、黑二神意欲行凶脱走,奈何这老子道高德重,难以相犯。两下拖拖扯扯,不觉天色将明。那二神无奈,只得撇下火轮、皂旗、红黑二囊,化作两道清风,望空而去。白衲道人满心欢喜,掘开岩下之土,将前物埋藏,用蒲团覆之,昼夜坐于其上,救了临淄一州房屋,并淮河千万人性命。有诗为证:

  波涛汹涌焰飞腾,焚溺须知大数成。
  白衲委身贻二怪,惠敷黎庶贺升平。

  再说博平所辖四州各县,于干封二年五月间遍处瘟疫大行,死者甚众,故州县官员奏闻朝廷。此时瞿廷柏车从已临博平地界,本州岛官吏迎接入城,至廉访衙门,权为公署。众官备言诸州各县,无分城市村乡,排家儿睡倒,不惟百姓死亡之惨,便是诸官家眷病丧者相继。瞿琰道:“天灾流行,预当禳解。况州县衙门,原有医官承值,何不普施药饵,救济沉痾?”

  官吏道:“何处不建斋设醮,祁禳救度?并不见什么感应。州县药局中聚集明医高士,遍舍药剂,也不曾医的一人痊可。正是有田无人耕种,有屋无人居住,有路无人行走,故则得申奏朝廷,求蠲粮税。今幸老大人大驾亲临,万民之福也。”

  瞿琰道:“本司感蒙圣恩,除授今职,正为这事而来。明日即有公文行下州县,凡我按临,随处要取砂黄纸候用,切莫迟误。”

  诸官不知其意,唯唯辞去。

  次日,瞿琰升堂,博州知县亲送砂纸札到来。瞿琰已写下榜谕数张,交与知县,差人各处张挂。令一概病染瘟疫者,不拘官吏士民,给符一纸,烧灰吞下,立刻可愈。此时博州满城百姓知闻,纷纷然倩人往廉访司中取符。

  这符恰也灵验的紧,患疫之人,焚灰吃下,顷刻间腹中作响,解下些黄水,便觉清爽,渐思饮食,三二日中,平复如故。瞿琰初时亲自给符,次后渐渐人多,应接不迭,将符托与知县,转付各坊保正,散与患病之家;戒谕余剩之符,仍然交纳,倘有藏匿者,必染重疾丧身。那县官、保正见灵符如此神验,谁敢藏留片纸。这瞿侍中亲往各州诸县巡行已遍,照样给散符,吞者即痊,不知救活几千万生灵,补足了天地间多少元气。这博平州二十余县百姓,各创生祠,妆塑瞿琰金身,四时祭祀,以报其恩。这是后话,按下不题。

  再表瞿侍中七月内离却长安,至博平来,又是半载。此际见各州百姓俱已宁静,总章二年正月回京复命,进朝见天子,山呼舞蹈毕。天子慰劳道:“博平百姓,尽罹大疫,赖卿之力,周全亿万性命,卿亦劳剧之甚!”

  瞿琰俯伏道:“臣忧弱竖子,感蒙圣恩,锡以重爵,代国济民,何云劳剧?臣至博平,往返迟滞,有违钦限,乞天恩垂鉴,赦宥逗遛羁缓之罪!”

  天子龙颜大悦,又道:“自卿去后,中宫即染内疾,迁延几月,不能与朕同朝视政久矣。朕思卿既能治疫,则诸疾亦能攻疗否?”

  瞿琰道:“臣之符,诸恙可治。娘娘龙体不安,臣明早书符进于璇宫,娘娘用无根水吞下,瞬息便能痊可。”

  瞿琰正待谢恩出朝,忽内侍传出国母懿旨,召瞿侍中入宫,诊脉用药。瞿琰道:“臣之药与诸医不同,不用那望闻问切,只书对症灵符,立能奏效。”

  天子道:“中宫既宣卿面瞧病症,焉可不往?”

  瞿琰俯伏谢罪,慌随内侍入宫,举目细观,宫中景致十分壮丽。但见:

  雕梁画栋,永巷瑶斋,四围粉壁涂椒,遍处榱椽饰玉。龙床垂锦帐,层层金碧辉煌;凤枕覆鸳衾,霭霭麝兰旋绕。穿宫太监身衣蟒,近座昭仪貌若花。

  且说瞿侍中进于瑶斋之前,见武后头裹龙纹玄色之帕,身穿亵服,凴几观书。宫人报入,武后宣瞿琰进斋,俯伏山呼。

  武后笑道:“椒阁之中,不须行此大礼。”

  令宫人扶起,赐锦墩坐于几侧,细问博平事体。瞿琰逐一奏闻。武后道:“烦卿保全黎庶,不日奏过官家,必行升擢。”

  瞿琰顿首谢恩。

  武后道:“自卿去后,朕偶染一笃疾,已经数月。每一昼夜,三五遍胸膈作疼,最难禁受。御医院诸生虽用药调治,随止随发,势无定期。近日来愈加剧痛,朕觉怆惶,势甚狼狈。烦卿细诊脉息,果是不起之症,卿当直陈,毋隐匿,以误朕事。”

  瞿琰暗思:“脉理深奥,未得真传,岂可遽行诊按?如竟辞不谙,反激其怒。大率妇人之疾,多根于气。若究得病之源,竟以恼怒发挥,必中其窍。”

  当下筹划已定,复奏道:“臣医术以望闻问切,为视病之本。臣观娘娘血华龙颜,声清神足,瞻视有常,语言循序,乃寿征也。正当躬修圣德,辅助至尊,总理万机,以致太平之治。何因微恙,便云不起?待臣细诊龙脉,对症用符,片刻奏功。”

  武后大喜,令宫人取龙锦之袱,放于几上,伸出如牙似雪、温香玉润的一只右臂来,令瞿侍中诊脉。

  瞿琰凝神闭目,将两指搭上,诊视一回。武后又举起左臂看罢,瞿琰俯伏于几案之前。武后忙舒春笋般纤纤玉指,轻轻扶起,赐坐再谈。瞿琰道:“臣按娘娘龙脉,肝息带弦,尺关洪芤,似乎恼怒中所染之恙。臣用宽胸开郁灵符,娘娘服之,顷刻见效。”

  武后大悦道:“妙,妙,妙!卿医可称国手,虽古之扁鹊、华陀,莫能过也。且莫谈卿之符药灵验何如,但观切脉之神,宛如目睹,岂不令人敬服!只为着亲侄周国公,朕前念椒房至亲,奏过官家,委以国政,兼署钱粮武库事务。八月中,朝廷钦差薛郎将统领人马,征剿高丽,彼面奏官家,说军中器械不敷,圣限紧迫,恳发御林武库中兵器,暂给众军,候奏凯之日,交纳补足。官家允其奏疏,令国侄开库给与。谁想这库,自先帝用魏征九功舞偃武修文之议,即收兵器藏贮库中,几及二十余载。前启钥看时,但见杆棒堆栈满地,不见刀斧枪戟之影。官家闻奏,已自骇然。叵耐这一伙狂妄好事书生,拴党上疏,诬劾国侄恃宠横行,藏匿兵器,意图他变。朕此时见了奏章,猛然怒激,胸膈中便觉疼痛。卿言及此,切中病源。但不知果能痊愈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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