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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百拜香奁自愧书生命薄 经年选阁甘怜淑女无缘(2)


  司空约读完,见诗意谆谆细问,恐他是假托,愈不敢迟疑,因又取过一幅笺纸,信笔而写道:

  水天发鲜春,从他飞燕陈。
  列眉村是地,诗月老非人。
  慨许乌纱聘,休惊青眼新。
  虽无形可据,一片已真真。

  司空约一面题完,即一面叫仆妇送了入去。因又想道:“律诗述事,无非大意,叙述不明,只疑有隐。”

  因又题《柳梢青》词二首道:

  列眉村里,有美赵家如子。巧扮书生,往来花下,细细求连觅理。
  诗逢知已,和将来,早吐柔情满纸。惊心潜访,访出娇贮,方惊方喜。

  其二:

  良缘有以,一片痴魂定矣。唯望乌纱,但思金榜,欲结风流首尾。
  何期到此,忽从天,又睹仙宫桃李。福难面享,才不双全,多应是死。

  忙忙题完,又付一仆妇送了入去。词虽送入,只以为语近推辞,多应触怒,未必复答,不期顷刻之间,早和了二词,叫仆妇送了出来。司空约接了一看,却和得韵脚楚楚,一字不苟,写的是:

  东昌城里,妾是赵家宛子。姓既相同,名仍相逐,人事似存天理。
  人人有以,细思来,隔别无过一纸。他才得就,我再强成,应多悲喜。

  其二:

  若询所以,我自甘心已矣。捷足既先,顽蹄再逐,未免成龙现尾。
  莫嫌多此,才场中,有杜何尝没李。洞房花烛,白面乌纱,别长生死。

  司空约读完二词,见其用意,情有为情,义有为义,而吐词又不谦不强,且下笔如风驰雨骤,并无沾滞,无论闺阁无人,就求之才子中,恐一时也未见其人,不觉私心又一时服倒,只得又题一首七言律以表服膺之意,道:

  斗才始觉笔锋尖,让美方知花性恬。
  只认娥眉隐见影,何期彤管作龙潜。
  后先同鹿悲先逐,大小皆乔恨莫兼。
  到此有言无口说,唯应九叩谢垂帘。

  题完,又付仆妇道:“烦致上小姐。说我司空约命薄缘悭,不早来此。多感小姐垂帘盛意,特此申谢,也不敢再劳小姐赐答。相府潭潭,不敢久留,请竟行矣。”

  仆妇持了入去。司空约正打帐立起身望帘拜谢,不期那仆妇又持一纸和韵的诗笺出来,付与司空约道:“小姐说,小姐的情意尽在和诗中,请司空约相公细玩自知。事既不谐,也不敢久留相公,请竟行可也。”

  司空约又接了诗笺,忙又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的是:

  一时惊喜上眉尖,梦醒谁知睡未恬。
  春色枝头虽早占,天香云外岂能潜。
  两心只要才相合,二女何尝美不兼。
  且卷且垂分内外,听他明月上珠帘。

  司空约读完,见诗意深微,直透骨髓,一时惊喜欲狂。此时厅上群妇林立肃然,又不敢露出狂喜之态,竟呆呆坐着,就象个痴人一般。但自己说出“请竞行矣”,小姐又传语,不敢久留,无可奈何,只得立起身来,朝着帘子深深拜了四揖。又内外不交淡,无言可说,虽迟步低回,无过片刻,只得忍着苦心,凄凄凉凉走出后厅。来到了厅外,早有两个老家人接着。送到大厅外,方有自家加家人接着,同出府门,照原路回去。一路嗟呀叹息。殊不胜情。回到店中,呆呆坐着,并不言语。请他吃饭,略略吃些就不吃了。催他起身进京,但摇头说:“且慢。”

  遂在店中昏昏闷闷的过了一日。到了次早,还打帐相延,当不得轿马人夫,苦苦催逼,无可奈何,方才起身而去。到临出门时,犹题《柳梢青》词二首于卧房壁上道:

  笔花飞瑞,自认一时无对。不料香奁,挥风洒雨,使人惊愧。
  贪心已遂,才美两峰登最。何意垂帘,彤管蛾眉,又来争位。(其一)

  一挥一洒,早又散成五彩。情系丝丝,心迷醉醉,怎生布摆。
  前盟难改,后约敢申山海?且逐京尘,百狂千结,听天分解。(其二)

  落款是:黄岩司空约题。题完,方才上轿而去,且按下不题。

  却说这赵小姐自垂帘考诗以来,从无一人一诗可当其意,今日忽见司空约人物既青年如玉之润,诗调又落笔如神,殊觉属意。不期谈及婚姻,又早有人,闺阁体面,又不敢苦苦强争,只得谦谦逊让。让便让去,只觉放他不下,若要再求一可对之人,却又绝无影响,来免恹恹困倦,有些不爽。众仆妇看见,知道为司空约婚姻不成之故,因暗暗嘱咐老仆上心去寻访过路的少年贵客。

  一日,老仆忽然寻访着了一位张都堂的公子进京去谋选。这公子是江左人物,到也生得清清秀秀。年才二十一二,虽胸中无物,只因笔下写得出几个字儿,又借父亲的声名,便咬文嚼字,认做文人,在人前施展,谁敢道他的破绽。这日,老仆遇见他,见他人物也还不丑,遂将赵小姐垂帘考诗选婚之意对他说了。这张公子久已有亲,连儿子亦已生过,却瞒着只说没有,却欢欢喜喜,又换了一身华丽衣服,竟跟着老家人摇摇摆摆到相府来考诗。到了后厅,垂帘之下,也不知行相见之礼,也不问作何考法,见有一张交椅对帘放着,便公然坐下,也不开口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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