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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苏钱塘纳赘女乘龙(1)


  诗曰:
  相逢岂是画眉人,甥馆居然入幕宾。
  花烛已谐期白首,洞房惊笑尽红裙。

  话说此时因点选宫女,婚娶如麻之际。故虽布政娶媳,解元毕姻,也只草草。这正叫做“荒亲”。况秋遴又装了病,所以件件尽从简。径等得花轿到门,秋遴权拜了花烛,便迎入洞房。秋遴假装欲呕之状。伴娘笑道:“大相公想是辛苦了。今已夜深,二位请安置罢,待老身来铺床迭被。”

  秋遴见说,忙将伴娘推出房门道:“不劳老妈费心,我已着侍女们铺迭好了的。我心中不耐烦,老妈请自便。”

  说毕闭上房门,伴娘笑道:“俄做了一生一世的伴娘,从不曾见这拉新相公如此性急,想是打熬得苦了的。”

  一头说,一头笑着了下楼去,不提。秋遴见伴娘去远,随亦出房下楼。

  且说娇绡,在洞房花烛之下,偷眼看秋遴,果然一表非俗。私心喜悦,又见他恭恭敬敬,至至诚诚的头也不抬,后见将伴娘打发出房,少顷连秋遴也拽上房门而去,还认做有甚事情,去去就来。不期候至半夜,竟不见进房,心下狐疑不定,正欲起身先睡,忽闻床内呻吟道:“好醉也。”

  娇绡吓得心头乱跳,大叫“有贼”。奈洞房与内屋相隔一园,连叫数声,并无人应。时儒珍醉卧初醒,闻叫有贼,忙跳起身来,挣开睡眼看时,满房灯烛辉煌,又见碧窗绮户,锦帐金钩,比日间酒楼,大不相同,认做还是梦中。把眼睛擦了两擦,再定睛一看,只见叫有贼的,却是位风冠霞帔,好像西施歌舞般佳人,在房乱叫乱走。儒珍见这光景,心下亦自着急,因也叫道:“我乃王儒珍,日间与友人饮酒至醉,不知怎的睡在这里,并不是贼,娘子何人?乞指引学生出路。”

  娇绡闻“王儒珍”三字,吃了一惊,再立定仔细一看,认得是旧年花园内所见之人。心下十分骇异,便道:“你既是王儒珍相公,却为何在这里?可认得我么?”

  儒珍见说,将娇绡仔细认了一认道:“你可是蔡小姐身畔的娇绡姐么?这里是甚地方?你却这般打扮在此?”

  娇绡道:“这是陈秋遴的卧房,王相公焉得到此?实为奇事,难道是梦里么?”

  儒珍见说是秋遴卧房,不觉。忿恚道:“原来是这兽心的住室,想你因从嫁而来,可与我致意小姐,说我王某虽暂落薄,未必终穷。却忍心如此甘作不情人、文官阁之言安在耶?”

  娇绡见说,心下想道:“他不思量自责,反罪小姐不情,如今先哄他一哄,看他怎么。”

  因泣道:“小姐为你已尽节于钱塘江水。老爷无奈,遣娇绡代嫁来此,所以这般打扮,你倒还说他不情,宁不使贞魂负屈于九泉之下乎?”

  儒珍道:“这倒是我害了他了,但何不预为之计,直待临期就死,你这话莫要不真?”

  娇绡道:“怎么不真?老爷因怪你科场失意,遂另许婚陈宅。小姐初闻此事,便欲尽节。是娇绡等再三劝慰,所以少缓须臾,欲视王相公之行止何如耳。不谓竟靡然不振,使小姐抱恨深闺, 又值点选之事,陈宅催妆甚急,可怜小姐无计可施,遂于昨夜三更逃出,投江而死。”

  儒珍见说,悲忿交集,因顿足道:“小姐若死,我岂独生?但此祸皆起于秋遴,恨不手刃此贼,以报小姐贞魂,而泄我愤。”

  娇绡见儒珍被哄得涕泪交流,义气激发,心中也十分感动。奉欲说明小姐不死,逃出在舅氏家中,又恐儒珍不谨,倘于人前泄淆,岂不祸起萧墙,前功尽废。因而欲言又止,只问道:“王相公既切齿秋遴,却怎么倒醉卧于此?殊令人不解。”

  儒珍定神想了想道:“我记得日间同一好友,向酒家豪饮,醉卧酒楼。不知怎么却到这里?但既系秋遴洞房,为何秋遴不见,莫非是甚毒计么?我此刻中心如焚,亦何暇测度他,惟愿上天怜悯,倘小姐不死,或尚耽搁何方,我今当及早追寻,希图遇着也。”

  当下便开门欲走,不料却是反锁着的,儒珍益发疑惧。即便推开楼窗,也不管高低,从空跳下,却是园中,周围一望,俱系土墙。寻着园门,又是关锁的,无路可出,只得从太湖石上,爬至墙头,扳着外面一枝垂柳,轻轻的挂下。只见残月晓星照地,路上却还好走。固有娇绡之言,一径来钱塘江口寻觅,却那里见些踪影。时已天明,眼见得是无处跟寻,只得对江大恸一场,凄然而返。家中自设位供奉,正是:

  已遂浮萍归大海,肯留踪迹在人间。

  却说娇绡见儒珍忿然跳宙而去,心中好不疑疑惑惑。坐到天明,听得侍女们在外叫门,娇绡在内应道:“房门是反馈的。”

  那侍女们方才晓得,心下也不知何故。只得复身转去,与老爷夫人说知。

  坤化见报,便同夫人来到花园楼上,果见房门锁着,忙唤:“秋遴在内么?”

  不期连叫数声,不见答应。正在狐疑,只见秋遴从楼下走上来,笑嘻嘻的双膝跪下道:“孩儿不孝,因欲周全好友之夙好,致使大人费心,望恕孩儿之罪。”

  坤化道:“周全那个好友?什么夙好?却要我为父的费心。汝且起来,慢慢与我明言。”

  秋遴方站起来,将上项事情心迹备细诉说了一遍。坤化道:“原来如此,亦是汝之少年义侠,但也该先与我说明才是,怎么连我为父的都瞒着?”

  秋遴道:“若先禀明,恐防大人不许,是以隐忍此事,惟苏紫宸一人知之。”

  陈夫人道:“吾儿为朋友作事,似这般周密,真乃书上也载得去的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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