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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假斯文献旧句当场出丑(3)


  毕纯来见这光景,谅事不谐,只得劝道:“想夏兄今日多饮了几杯,故一时失于检点。但日赋万言,岂无一错?不可伤了和气。”

  因拉了元虚,与其志拱一拱手道:“倒是小弟得罪,明日再来负荆罢。”

  此刻元虚已气得喘做一团,连话也说不出来。见毕纯来拉他回去,只得挣扎起身道:“罢了。我夏天生虽是不才,决不忘情今日也。”

  毕纯来拉着和哄而去。其志只叫得一声“恕不送下”,竟自坐着。正是:

  一场羞辱从何起,尽是庸夫自讨来。

  且不说夏元虚含羞忍怒而去,再表冯吉垦等三人重整杯盘,洗盏更酌。吉星道:“小弟昨日之言何如?固知夏子系没字碑耳。”

  其志道:“若非台兄之言,几为毕奴所误。但这首红梅诗韵致幽逸,确是才人之作。不知哪里盗得在肚,却又不能解诗中之意,把他人之红梅,冒作自己之海棠,真是绝倒。适才闻秋兄言香奁佳句,莫非女人之笔,而秋兄曾何处见来耶?”

  秋遴道:“晚生于春间闲步湖上,遇一女子。不知谁家闺秀,似亦大家模范,颇为绝色。后因去意匆匆,失下金扇一柄。上有此诗,后面写‘春闺偶咏’,更有小印‘瑶枝’二宇,是以知为香奁之句耳。”

  其志道:“原来如此,那女子倒是个才女子。但这白木倒如何记得,想必是他家的亲戚。”

  吉星道:“既‘瑶枝’二字,此乃元虚之妹所作也。”

  秋遴忙问道:“母舅却缘何晓得就是元虚之妹?”

  吉星道:“元虚的父亲夏英在兵部时,曾举荐一武士叫做万斛珠,为定海关团练,与海寇交锋,全军陷阵。时夏公卧病,有贾学士者素恶夏公,讽嘱诸路俱按兵不救,以致万斛珠计穷降贼。那时夏公已死,贾学士恨犹末释,嘱科臣劫他妄荐欺君,丧师误国。天子准奏,着刑部拿夏英之子元虚代父治罪。那时是愚舅承旨,虽明知其冤,而无可如何,只得移咨锦衣卫出京拿人。不期元虚不见拿来,却倒拿了元虚之妹瑶枝进京。生得一貌如花,在堂上伶牙俐齿,铮铮议论,竟将其父之罪辩得一些没有,连愚舅也说她不过。因令她自作章疏,真乃下笔如神,万言立就。次早表奏,天子谕允,准扶柩归葬,所有罪名概予豁免。我服其才,故记其名耳。”

  其志道:“如此时,这瑶枝非但有才,亦更孝义可嘉,真乃巾帼丈夫。彼元虚枉戴须眉,不及远矣。”

  秋遴见说是元虚之妹,心下十分懊悔,道:“早知湖亭女子即系元虚之妹,又何苦作此仇敌之事,而误自己好逑之愿?但此事于目下为已成之局,势难挽回。除非迟几时再缓缓与元虚修好,那时容或可图。但恐到得其间,那美人又天桃有主。总之。缘悭分浅,所以造化弄人如此。”

  左思右想,不觉愁绪万端,神情迥异。

  吉星见秋遴这般光景,只道怪他不提起姻事,因笑向其志道:“荷蒙厚款,愚甥舅已叨酩酊。但不知所托之事,红丝可许舍甥牵否?”

  其志道:“尊谕谨当领教,但恐兼葭不堪倚玉树耳。”

  吉星见说大喜道:“既蒙金诺,不胜荣幸,归当令舍亲择吉拜允也。”

  时已抵暮,即起身告别而归,与坤化和陈夫人说知,合家欢喜,便卜日纳聘不提。

  再说秋遴自从聘定蔡氏之后,虽喜全了儒珍之事,却因口口夏瑶枝消息,心中十分不快。那儒珍又错认他夺己之姻,绝足不相往来。苏紫宸又因赴试还乡,所以秋遴在家甚是寂奠。一日正在书房纳闷,忽见坤化走入说道:“今是汝岳父着人来请母舅去,说是朝廷有旨要于苏杭点选宫女。不论绅衿士庶,俱着举报,毋任隐匿。有赍旨内监,不日将到矣。故催我与汝毕姻,免致点选入宫。我已许他明日吉期迎娶,故先与汝说知。”

  秋遴见说,一似冷水淋身,好生着急。固想道:“此原系从权妙计,岂可弄假成真?怎么天不由人愿,又生出这般不测的事来?我倒还不信点选之事真与否也。”

  即下便出门打探。果见:人民鼎沸,婚娶如麻。雀屏推倒,那管男才女貌,东床高搁,无暇坦腹乘龙。造化儿郎,往往两番花烛夜;红颜女子,常常错配白头翁。竹马迎亲,果是两小无嫌;练裳遣嫁,皆固缓不及事。只要出脱私盐,不问门当户对。

  只因这一点选宫女,有分教:朋友情义益彰,夫妻节烈更异。不知陈秋遴怎生摆布,下回自然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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