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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水无声妓馆飞仙(3)


  鸨母也笑道:“出嫁女儿哪有再去回赎的道理?这也过于小心了。”

  因又指着“为室”两字道:“这里为何空了一字。”

  毕纯来被那一问,倒慌了一慌。原来这也是他奸猾处,好等元虚侧室次室方好填写的意思。便随口掩饰道:“室是夏公子的室,理合抬头尊他。今空一宇,也就算做抬头了。”

  鸨母笑道:“原来这种道理。”

  因将笔去下面书了一个个字花押。单纯来收来袖了,鸨母亦将银两收入、治酒款待。直吃到下午,毕纯来别去回复夏元虚,准备打轿拍人不提。

  且说鸨母送了毕纯来,起身进来笑向水无声道:“今日吾儿喜事到了,为何还是这般愁眉不展的?”

  无声道:“薄命之人有何喜事?”

  鸨母道:“为你终身大事,做娘的费了许多神思。今日毕纯来老爷为媒,已将你许配夏公子为主。方才聘金四百两,做娘的已收在此,岂非喜事?”

  无声道:“原来如此。虽是母亲好意,但孩儿与陈公子订盟在先,母亲受夏公子聘金在后,岂有负其先从其后者乎?望母亲成就孩儿之志,早早璧还夏公子聘金。”

  鸨母笑道:“痴妮子那有收了人家聘礼,再送还得的?况送旧迎新,是我栅晰人家的本等,那里论得先后,守得贞节的。且陈公子有父亲在前,岂能由得他?你是聪明人,好好依做娘的,明日就是你的佳期了。”

  无声冷笑道:“既母亲这般执意,孩儿死期近矣,再无别说。”

  鸨母见说,怒道:“这小婚真乃不受抬举。做娘的无过是好意,善言善语来劝你。你到如此执密,难道不怕我皮鞭的么?”

  无声道:“宁可死于皮鞭之下,决不易志别嫁。”

  鸨母大怒道:“这小娼动不动就把这死字来挟制我,如今请试试我的皮鞭,看你死得成死不成。”

  一面骂,一面便将无声衣服剥去,将皮鞭乱打,可怜柔嫩肌肤,怎当这老娼狠毒,要时遍体青紫。正是:

  宁将弱质迎鞭打,不抱琵琶过别船。

  说这鸨母正在白云留痛打水无声,只见汤保走入说道:“外面有一老道要见妈妈。”

  鸨母道:“这无过是游方募化的,与他些少米粮,打发他去就是,又不是爷亲娘眷,也来大惊小怪怎的?”

  汤保道:“他说是甚毕老爷请来,必定要见妈妈的。”

  鸨母见说,放下手中皮鞭道:“且暂饶小娼片刻。”

  口里喟哝道:“我家又不要攘火灾拜水忏,毕老爷请这道士来怎的?”

  一头说,一头走至堂前。只见那道士生得童颜鹤发,仪表非凡,飘飘然有出尘之概,向着鸨母道:“贫道稽首了。”

  鸨母见他不像是抄化俗道,不敢待慢,忙回礼道:“师父何来,要见老身怎的?”

  那道人道:“贫道就在本地城隍山居住。固生平善于劝化世人,凭他奸的,恶的,痴的,愚的,顽劣的,执幻的,种种难解难分之事,被贫道几句说话,无不依允,故人人唤贫道做劝善大师。今日偶在湖上遇见毕老爷,说妈妈的令爱许配夏公子,今早纳聘四百金,明日成亲,恐令爱执迷,故央贫道来奉劝,别无他意。”

  鸨母见说大喜道:“既是师父这等法力浩大,又是毕老爷奉请来的,自然不差。但我家这个小女,生性十分迷执,动不动要死要活,全仗师父法力,劝得她回心转意,自当重谢。”

  那道人道:“妈妈但请放心。贫道自有劝法,包管明日欢欢喜喜的顺从你老人家。但你这令爱的性子,乃自幼娇养所致,非比泛常习染,一言两语便可解释。况今又得遇陈秋遴、已成了一个有名的性子,叫做敲钉转脚性,真乃牢不可动。须得静室一间,不许人声混扰,待贫道缓缓的劝她转来。”

  鸨母道:“师父之言,明见万里,既要幽静之处,白云留即系小女卧室,极是静的,者身引导。”

  说罢,引了老道人来至无声卧房。只见无声泪痕满面,鬓发篷松,倒卧在床。鸨母走近扶起道:“不是做娘的难为你,也无过是要你好。今请了这位劝善大师在此,肯依他的说话时,享用不尽哩。”

  无声将那道人看了一看,道:“任凭有苏张之辩,也总归无益,老师倒不必饶舌。”

  老道人冷笑了一声,道:“虽无仪秦之口,却有普化之能。妈妈你自请退,贫道有妙法化她。”

  鸨母见说,只得退出房外,自去料理素斋请道人不提。

  且说那老道人,将房门闭上,复身坐定道:“汝之立志甚端,我已尽知大概。但汝与秋遴缘法已断,不能再会,此系大数前定,而汝终身却将奈何?”

  无声笑道:“既知我端,可知邪言难动矣。妾立志不二者,礼也,缘法已断者,天也。妾先其礼,由其天而已矣,岂复为终身之谋而违天背礼乎?”

  老道人大笑道:“数言悟道矣。但汝可还认得你父亲文锦澜否?”

  无声见说,惊问道:“文锦澜乃妾之父,师父何以知之?”

  老道人道:“即我便是,何得不知?”

  无声冷笑道:“师父又来诳语了,我父已死,怎言是你?此不过毕纯来遣作说客耳。”

  老道人道:“我恐鸨母见疑,故假称毕纯来所使。难道十年之隔,顿尔忘却汝父音容耶?”

  无声将道人仔细认了一认道:“既是我父,必知家中之事。若能一一道出,方为不谬。”

  老道人即历叙前情,并后来协镇天台被仇诬告,怒杀莫宅,一门,逃入山中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道:“今我栖止天台山中,即天台道人。得遇青霞真人,授以吐纳之术,已得炼就长生,蒙王母录入丹台。”

  无声见了始末根由一些不差,方知果是父亲,乃跪了泣道:“自离膝下,倏忽十年。每忆当年,心如刀割。念儿不幸堕入烟花,受尽无限凌逼,还亏立志自守,未至伤名败节。今闻爹爹竟得成仙,是犹不幸中之幸也。”

  天台道人道:“此系定数如此。因汝与陈秋遴向有半载尘缘未了,故迟至今日,方来度汝仙去耳。”

  父女说话之间,鸨母送素斋入来,见无声面色怡悦,料是有些回心,私喜而出。

  父女吃过夜膳,已是黄昏。天台道人道:“今汝尘缘已断,不必再尔留连,因向壁上各题诗一首。天台道人于袖中取出两个葫芦,化作一双白鹤,父女各乘其一,从窗间飞出,并举腾空,望天台山而去。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此楼千载空悠悠。

  自从无声这一飞升,有分教:红楼寂寞,白木咨嗟。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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