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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见美色公子起淫心 赋新诗宝珠动春兴(2)


  夫人这句话,提起宝珠的心事,只不好在夫人面前露相,反说了两句宽解话。夫人道:“你进房去歇息罢!”宝珠答应起身,早有紫云拿了绛纱灯照住,宝珠入内,进房坐下。紫云泡了一杯浓茶,送上漱盂漱了一口,绿云装了两袋水烟,起身脱去袍服,紫云来将靴子拉去,露出一双窄窄金莲,雪青绣花鞋,瘦不盈握,不过觉得稍长些,套上大脚红缎镶边裤子,随意穿了一件玉色绣祆,向妆台坐下。

  紫云启了镜箧,宝珠对镜理发。他的头发本来留得低,紫云将他上边短发梳下来,恰好刷成两边兰花鬓,梳了一个懒梳妆,戴上金钗翠钢,耳朵上除掉小金圈,换了一对明珰,淡淡施些脂粉,向妆台内随手取了一枝绒球蝴蝶,插在鬓边,天然妩媚。宝珠本是个国色,再妆束起来,格外风流俊俏。向镜中一照,不觉长叹一声道:“我松宝珠,颜色如花,岂料一命如叶乎?”

  对镜坐了一会,想到日间之事,与现在所处之境界,如同做梦一般。又羡慕李、许两个,真风流少年,一段细腻温柔,令人芳心欲醉,我姐姐可谓得人的了。细比起来,许文卿尤觉得美貌些,他今年十七岁,长我一年,格外相当相对,若是与我配合,他年不小,做媒的接踵而来,他皆不合式,万一有个佳人,中了他的意,我再要想此等人物,就点灯笼也没有处寻呢!他日间说我若是个女郎,当以金屋贮之,可见属意于我,若知我是个女郎,绝然不肯放过。

  又想:姐姐严厉,就有心事,何敢多言?兄弟又不肯上进,要歇手,如何歇手?不知将来是何了局,想到此处,愈觉动情伤心!真是一缕柔思,几乎肠断!叫紫云收拾镜台,取笔砚过来,想做月卿的对子。趁着春兴勃然,取过一张花笺,信手写了几句,连自己都不知写的什么。

  每届花锦却生愁,十五盈盈未上头。
  诗句欲成先谱恨,风情初解尚含羞。
  香痕永夜怜红袖,春色撩人冷翠楼。
  自是梦魂飞得到,银屏珠箔耐勾留。
  二八闺娃娇可怜,不知情在何处边?
  要无烦恼须无我,欲了相思未了怨。
  草草莺花春似梦,沉沉风雨夜如年。
  旁人未必传心事,修到鸳鸯便是仙。
  娇羞莫上晚妆台,脂水凝香界粉腮。
  罗帐四垂红烛冷,背人低唤玉人来。
  而今自悔觅封候,一缕相思一缕愁。
  怕见陌头杨柳色,春风不许上妆楼。

  又写了一副对子:

  月自恋花花爱月,卿须怜我我念卿。

  宝珠写成诗句对子,一遍也没有看,把笔一掷,觉得心头很不自在,起身到床沿边呆呆的坐了一会,和衣而卧,就昏昏的睡去。紫云见他光景,就猜着他几分心事,见他睡下,不敢惊动,替他盖上锦被,下了绿罗帐子,慢慢放下金钩,走上镜屏,到桌上挑了灯,烛光剪剪,垂下大红顾绣门窗,同绿云出了外间、掷升官图耍子。

  再说宝林在房中算了一回帐,觉得长芦盐务,今年亏空多了,要同宝珠商量,请管事的来京,问问那边光景。看看约有三更多天,钟上打过两点,遂将各帐收起,捧了一枝水烟袋,轻移莲步,踱进夫人房中,见夫人尚在炕上吸烟,就在对过坐下,说道:“娘吸烟呢,不知妹妹睡没有。”夫人道:“你妹妹巡城才回来一刻,我方才着金子送莲子给他的。”宝林道:“我同妹子商量件事去。”就站起身来。夫人道:“他辛苦了,你留他早些睡罢。”宝林道:“不妨,我知道。”

  推开小格子入内,过屏风,到天井,见一轮明月当空,如同白昼。走进玻璃窗子,中间挂一张玻璃盏,灯光闪闪。右间卓上,残灯半明半暗,也有一枝红蜡烛,花倒有半寸多长。宝林用手剔亮了,走进书案暗门,见对面穿衣镜半掩着,推开来,看见紫云、绿云正掷得高兴,二人抬头见是大小姐,一同起身,低低的道:“大小姐,此时还没睡么?”宝林道:“还早。你小姐呢?”二人道:“小姐改了妆,写了一回字,和衣睡着了。”说着将门帘打起来,让宝林入内。

  宝林进房一看,斐几银釭,光彩耀目。向妆台上一望,厢房内点了一技书烛,笔砚狼藉。坐下来,见有一幅花笺,从头看到了尾,心里暗想:我妹妹春心动了,本来也有岁数了。想了一会,不觉心内动起气来,将花笺笼在袖中,走上床来。不知宝林有甚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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