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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远犹(6)


  陈瓘

  陈瓘方赴召命,至阙,闻有中旨,令三省缴进前后臣僚章疏之降出者。瓘谓宰属谢圣藻曰:“此必有奸人图盖己愆而为此谋者。若尽进入,则异时是非变乱,省官何以自明?”因举蔡京上疏请灭刘挚等家族,乃妄言携剑入内欲斩王圭等数事。谢惊悚,即白时宰,录副本于省中。其后京党欺诬盖抹之说不能尽行,由有此迹,不可泯也。

  邹浩还朝,帝首言及谏立后事,奖叹再三,询:“谏草安在?”对曰:“焚之矣。”退告陈瓘,瓘曰:“祸其始此乎?异时奸人妄出一缄,则不可辨矣。”

  初,哲宗一子献愍太子茂,昭怀刘氏为妃时所生,帝未有子,而中宫虚位,后因是得立,然才三月而夭。浩凡三谏立刘后,随削其稿。蔡京用事,素忌浩,乃使其党为伪疏,言“刘后杀卓氏而夺其子,欺人可也,讵可以欺天乎?”徽宗诏暴其事,遂再谪衡州别驾,寻窜昭州,果如言。

  〔冯述评〕

  二事一局也。谢从之而免谗,邹违之而构诬。“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尤信!

  徽宗初,欲革绍圣之弊以靖国,于是大开言路。众议以瑶华复位、司马光等叙官为所当先。陈瓘时在谏省,独以为“幽废母后、追贬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细故也,今欲正复,当先辨明诬罔,昭雪非辜,诛责造意之人,然后发诏,以礼行之,庶无后患,不宜欲速贻悔。”朝议以公论久郁,速欲取快人情,遽施行之。〔边批:无识者每坐此弊。〕

  至崇宁间,蔡京用事,悉改建中之政,人皆服公远识。

  陈公在通州。张无垢〔冯注:商英〕入相,欲引公自助,时置政典局,乃自局中奉旨,取公所著《尊尧集》,盖将施行所论,而由局中用公也。公料其无成,书已缮写未发,州郡复奉政典局牒催促。公乃用奏状进表,以黄帕封缄,徼申政典局,乞于御前开拆。或谓公当径申局中,何必通书庙堂,公曰:“恨不得直达御览,岂可复与书耶?彼为宰相,有所施为,不于三省公行,乃置局建官若自私者,人将怀疑生忌,恐《尊尧》至而彼已动摇也,远其迹犹恐不免,况以书耶?”已而悉如公言,张既罢黜,公亦有台州之命,责词犹谓公“私送与张商英,意要行用”,于是众人服公远识。

  林立山

  《武庙实录》将成时,首辅杨廷和以忤旨罢归,中贵张永坐罪废。翰林林立山奏记副总裁董中峰曰:“史者,万世是非之权衡。昨闻迎立一事,或曰由中,或曰内阁;诛贼彬,或云由廷和,或云由永。〔边批,各从其党。〕疑信之间,茫无定据。今上方总核名实,书进二事,必首登一览,恐将以永真有功,廷和真有罪。君子小人,进退之机决矣。”董公以白总裁费鹅湖,乃据实书:“慈寿太后遣内侍取决内阁。”天子由是倾心宰辅,宦寺之权始轻。

  周宗 韩雍

  烈祖镇建业日,义祖薨于广陵,致意将有奔丧之计,康王以下诸公子谓周宗曰:“幸闻兄长家国多事,宜抑情损礼,无劳西渡也。”宗度王似非本意,坚请报简,示信于烈祖,康王以匆遽为词,宗袖中出笔,复为左右取纸,得故茗纸贴,乞手札。康王不获已而札曰:“幸就东府举哀,多垒之秋,二兄无以奔丧为念也。”明年烈祖朝觐广陵,康王及诸公子果执上手大恸,诬上不以临丧为意,诅让百端,冀动物听。上因出王所书以示之,王面见颜而已。

  韩公雍旬宣江右时,忽报宁府之弟某王至。公托疾,乞少需,〔边批:已猜着几分。〕密遣人驰召三司,且索白木几。公匍匐拜迎。王入,具言兄叛状,公辞病聩莫听,请书。王索纸,左右舁几进,王详书其事而去。公上其事,朝廷遣使按,无迹。时王兄弟相欢,讳无言。使还,朝廷坐韩离间亲王罪,械以往。韩上木几亲书,方释。

  喻樗

  张浚与赵鼎同志辅治,务在塞幸门、抑近习,相得甚欢。人知其将并相,史馆校勘喻樗独曰:“二人宜且同在枢府,他日赵退则张继之,立事任人,未甚相远,则气脉长。若同在相位,万一不合而去,则必更张,是贤者自相悖戾矣。”

  〔冯述评〕

  曹可以继萧,费、董可以继诸葛,此君子所以自衍其气脉也。若乃不贵李责力,以遗孝和;不贵张齐贤,以遗真庙。是人主自以私恩为市,非帝王之公矣。

  杨荣

  王振谓杨士奇等曰:“朝廷事亏三杨先生,然三公亦高年倦勤矣。其后当如何?”士奇曰:“老臣当尽瘁报国,死而后已。”荣曰:“先生休如此说,吾辈衰残,无以效力,行当择后生可任者以报圣恩耳。”振喜,翌日即荐曹鼐、苗衷、陈循、高谷等,遂次第擢用。士奇以荣当日发言之易。荣曰:“彼厌吾辈矣,吾辈纵自立,彼其自已乎?一旦内中出片纸,命某人入阁,则吾辈束手而已。今四人竟是吾辈人,当一心协力也。”士奇服其言。

  〔冯述评〕

  李彦和《见闻杂记》云:“言官论劾大臣,必须下功夫,看见眼前何人可代得。代者,必贤于去者,必有益于国家,方是忠于进言。若只做得这篇文字,打出自己名头,毫于国家无补,不如缄口不言,反于言责无损。”此亦可与杨公之论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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