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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门(8)


  刘公敞奉使契丹,公素知其山川道里。契丹道自古北口回曲千余里,至柳河。公问曰:“自松亭趋柳河,甚直而近,不数日可至中京,何不道彼而道此?”盖契丹常故使迂其路,欲以国地险远夸使者,且谓莫习其山川,不虞公之问也。相与惊顾羞愧,即吐其实,曰:“诚如公言。”时顺州山中有异兽如马,而食虎豹,契丹不识,以问公,曰:“此所谓驳也。”为言其形状声音,皆是,契丹益叹服。

  宋仁宗时,贾昌朝留守北都,圣谕至,即刻石于府园倚山楼。

  苏子美,庆历中监进奏邸,承旧例以斥卖故纸钱祠神,因以其余享宾客。言事者欲因子美以累一二大臣,弹击甚急,左右无敢救解者。韩魏公从容言于仁宗曰:“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付有司治之,何至如是?”上悔,见于色。

  苏公颂充北朝生辰国信使,在北朝,遇冬至,本朝历先北朝一日,北人问公孰是,公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谓如亥时节气当交,则犹是今夕,若逾数刻,则属子时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本朝之历可也。”北人以为然,各以其日为节。使还,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最难处,卿之所对,极中事理。”

  彭公器资知饶州,钱尚书见有衣冠数十辈来见,彭公设拜,各人进问起居而退。钱甚讶之,因问,公曰:“范文正自京尹谪守是邦,其为政以名教厚俗、敦尚德义为先。州人仰慕,咸倾向之,遂以成俗。”

  张文懿公士逊为相,陈尧佐罢参知政事。有挟怨上言尧佐欲反,复有诬谏官阴附宗室者,士逊置二奏上前,且言憸言动摇朝廷。若一开奸萌,则臣亦不能自保矣。上悟,置告者于法,诬谏官事亦寝。文懿公罢相,范文正公所弹也。后复相,一日,仁宗语公曰:“范仲淹尝有疏乞废朕,可施行之。”公曰:“仲淹法当诛,然不见章疏,乞付外施行。”上曰:“未尝见其疏,比有为朕言者,且议其罪。”公曰:“其罪大,无他法,无文案,即不可。望陛下访之。”凡数日,则一请其疏,月余,凡十数请。上曰:“竟未见之。然为朕言者多矣,可从未减。”曰:“人臣而欲废君,无轻典。既无明文,则不可以空言加罪。”上意解。

  李公及知秦州,及至州,将吏心亦轻之。会有屯驻禁军白昼掣妇人银钗于市,吏执以闻。公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罪。公不复下吏,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将吏惊服。

  陈公泊初为开封功曹参军,时程琳尹开封。章献太后临朝,族人贵骄,自杖老卒死,人莫敢言。公当验尸,即造府白琳,琳望见公来,迎谓曰:“验尸事毕乎?”公曰:“未也。”琳遽起隐屏间曰:“不得相见。”公唯而出,适尸所,太后已遣中人至,曰:“速视毕奏来。”公起再拜曰:“领圣旨。”未毕,使者十辈督之,吏等皆惧,谓公应以病死闻。公怒曰:“何以不实?”吏等骇曰:“公固不自爱,某曹不敢。”公复怒曰:“此卒冤死,待我而伸。尔曹依违惧祸,法不尔赦。”即自实其状诣琳。琳又迎问曰:“如何?”公曰:“杖死。”琳大喜,抚其背曰:“如此阴德,官人必享前程。”遽奏焉。入奏已,而太后族人有特旨原,公亦不及罪。公自此名显。

  吕献可为御史中丞。熙宁间,王介甫初参知政事,神考方励精求治。一日,紫宸早朝,二府奏事颇久,日刻既晏,例隔登对官于后殿,须俟上更衣复坐,以次赞引。时司马温公为翰林学士,侍讲迩英阁,亦将趋资善堂以俟宣召,相遇于路。温公密问曰:“今日请对,欲言何事?”献可举手曰:“袖中弹文,乃新参也。”温公愕然曰:“以介甫之文学行义,命下之日,众皆喜于得人,奈何论之?”献可正色曰:“君实亦为此言耶?王安石虽有时名,然执偏见,不通物情,轻信难回,喜人佞己,听其言则美,施于用则疏。若在侍从,犹或可容,置诸相府,天下必受其弊矣。”温公又谕之曰:“今日之论,未见有不善之迹,但伤匆遽,更加筹虑可乎?”献可曰:“上新嗣位,富于春秋,朝夕所与谋议者,二三执政而已。苟非其人,将败国事。此乃腹心之疾,治之惟恐不及,顾可缓耶?”未几置三司条例司,介甫门下躁进谀谄之士,悉为僚属,始变更祖宗法,专务聚敛,百姓骚然,向之议者始叹服公之先见。温公每论当时人物,必曰:“吕献可之先见,予所不及。”

  安石为相,行新法,置条例司,拜司马公枢密院副使。公力辞,至六七,卒不受命,则以书喻安石:“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人,于今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意谓吕惠卿。对宾客,辄指言之曰:“覆王氏者,惠卿也。小人本以势利合,势倾利移,何所不至!”其后六年而惠卿叛安石,上书告其罪,苟可以覆王氏者,靡不为也。由是天下服公先知。

  嘉初,王安石名始盛,其党倾一时。欧阳修亦善之。苏明允曰:“吾知其人矣。是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天下患。”作《辨奸》一论,比之王衍、卢杞,终必为天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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