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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门(6)


  张思叔诟詈仆夫,伊川曰:“何不动心忍性。”思叔惭谢。谢显道与伊川别一年,往见之。伊川曰:“相别一年,做得甚工夫?”谢曰:“也只去个矜字。”曰:“何故?”曰:“仔细点检来病,痛尽在这里。若按伏得这个,罪过方有向进处。”伊川点头,因语在坐同志者曰:“此人为学,切问近思者也。”胡文定公问显道:“矜字罪过何故恁地大?”谢曰:“今人做事,只管要夸耀别人耳目,浑不关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吃,只蔬食菜羹,却去房里吃,为甚恁的?”又曰:“旧多恐惧,不好打迭了此心。”又曰:“人有己便有,夸心立己,与物几时到,得与天为一处,须是克己才觉时,便克将去。”又曰:“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谢显道从学于明道,明道尝称之曰:“谢子虽稍近鲁直,是诚笃理会,事有不透,其颡有,愤悱如此。”

  朱光庭公见明道于汝,归,谓人曰:“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个月。”

  尹彦明享年二十,师事伊川,应进士举,策问元党人。彦明曰:“此尚可以乾禄邪!”不对,径出。

  刘质夫绚自髫龀即事明道先生,天性孝悌,乐善而不为异端所惑,气和而体庄,持论不苟合,跬步不离学。每瞀闷时,正坐端襟,意气即下。既卒,明道以文哭之曰:“游吾门者众矣,而信之笃,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子者几希。”侯师圣称之曰:“明道平和简易,惟刘绚近之。”

  王宣徽之子正甫,一日约康节同吴处厚、王平甫会饭,康节辞以疾。明日,正甫来,康节谓曰:“某之辞会有以,姑听之。吴处厚者,好议论,王平甫乃介甫之弟,介甫方执政行新法,处厚每讥刺之,平甫虽不甚主其兄,若人面骂之,则亦不堪矣,此某所以辞会也。”正甫笑曰:“先生料事之审如此。昨处厚席间毁介甫,平甫作色,欲列其事于府,某解之甚苦,乃已。”呜呼!康节以道德尊一代,平居出处,一饭之间,其谨如此,为子孙者当念之。

  范侍讲,元初伊川除崇政殿说书,时范公为著作佐郎、实录院检讨,伊川谓温公曰:“经筵若得范淳夫来尤好,但经筵须要他。”温公曰:“何故?”伊川曰:“颐自度乏温润之气,淳夫色温而气和,尤可以开陈是非,导入主之意。”其后除侍讲。

  刘道原恕,家贫不能自给,一毫不妄取于人。其自洛阳南归也,时已十月,无寒具,司马温公以衣袜二事及旧貂褥赆之,固辞,强与之。行及颍州,悉封而还之。司马温公曰:“于光不受,他人可知。”刘道原为人刚毅,时王介甫权震天下,人不敢忤,愤愤不少屈。

  邹侍郎浩曰:“圣人之道,备于六经。千门万户,何从而入,大要在谨独而已。但于十二时中,看自家一念从何处起,即点检不放过,便见工力。”

  徐节孝事母谨严,非有大故,未尝去其侧。日具太夫人所嗜,或不获,即奔走市,若有所亡。人或慕其纯孝,损直以售之。亲戚故人,或致甘毳,诚不至,礼不恭,弗受也。所奉馔,皆自调味。太夫人饮食时,先生率家人在左右为儿戏,或讴歌以说之,故太夫人虽在穷巷,而奉养与富贵家等,无须臾不快。太夫人以疾终,先生号恸呕血,绝而复苏,哭不辍声。吕溱造庐下,闻其号哭,曰:“想见鬼神中夜闻此声,亦须为公泣也。”先生少时为母置膳,先过一卖肉家,中心欲买其肉,遂先于市中买他物,而别路于归途为顺,且亦有卖肉者,因自念中心已许买他家肉,若舍而之他,能不欺心乎?遂迂道买肉而归,且云己之行信,自此始也。又云,少时逐日以衫帽揖母,一日见贵官,乃用襴幞,因自念天下之尊,莫逾父母,今反不若见贵官,明日以襴幞揖母,家人见之,无不笑,既久,亦不笑也。且云,己之行敬,自此始也。

  晏公敦复平居静默,似不能言者,立朝论事,则明目张胆,不畏强御。

  张子韶论处己曰:“操守欲正,器局欲大,识见欲远。三者有一,便可立身,兼之者极难。虽然,有识见者自别当以识见为先。”或曰:“仓卒患难中,处事不乱,是其才耶,抑其识耶?”公曰:“未必才识了得,必其胸中器局不凡,素有定力。不然,恐胸中好乱,何以临事?古人平日欲涵养器局者,此也。”张子韶谪居南安,至则闭门谢客,以经史自娱,袍粝食,家人辈几无以自存。亲知闻之,争馈遗以奉,公皆谢遣之。

  南轩先生曰:“心在焉,则谓之敬。且如方对客谈论,而他有所思,虽思之善,亦不敬。才有间断,便是不敬。”南轩先生曰:“学莫先于义利之辨。而义也者,本心之所当为,而不能自已,非有所为而为之者也。一有所为,而后为之,则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

  晦庵先生曰:“心者,万事之原也。人之一心,得其正,则事事皆得其正。心或不正,则无一事得由于正。人有常言曰:心印若此印,刊刻得端正,看印在何处莫不端正;若刊刻得欹邪,看印在何处无不欹邪。故治心之学,不可不谨也。”晦庵先生曰:“凡徇人欲,自是危险。庄子所谓其热集火,其寒凝冰,是也。”

  汪信民常言:“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胡康侯闻之,击节叹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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