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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门(1)


  曹武惠王彬为世宗亲吏,掌茶酒,太祖尝从求酒,彬曰:“此官酒,不敢相与。”自沽酒以饮太祖。及即位,语群臣曰:“世宗旧吏,不欺其主者,独曹彬耳。”由是委以心腹。曹武惠王,国朝名将,勋业之盛,无与为比。尝曰:“吾为将,杀人多矣,然未尝以私喜怒辄戮一人。”其所居堂屋敝,子弟请加修葺,公曰:“时方大冬,墙壁瓦石之间,百虫所蛰,不可伤其生。”其仁心爱物盖如此。

  王文正公与人寡言笑,其语虽简,而能以理屈人。默然终日,莫能窥其际。及奏事上前,群臣异同,公徐一言以定。王文正公平生荐引,人未尝知。寇准尝使人私求作使相,公大惊曰:“将相之任,岂可求耶!且吾不受私。”准深恨之。已而制出,除准武胜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乎章事,准入见,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此!”真宗具道公所以荐准者,准始愧叹,以为不可及。王文正公,忽有货玉带者,因弟以呈,文正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系之,曰:“还见否?”曰:“系之安得自见?”文正曰:“自负重而使观者称好,无乃劳乎?我腰间不称此物。”亟还之。公平生所服,止于赐带。王文正公冲澹寡欲,奉身俭约,每见家人服饰似过,即瞑目曰:“吾门素风,一至于此!”亟令减损。故家人有一衣稍华,必于闺中易之,不敢令公见。

  寇莱公准年十九,举进士。时太宗取人,多问其年,年少者往往罢遣。或教公增年,公曰:“吾初进取,可欺君耶?”

  寇莱公寝处,一青帏,二十余年,时有破坏,辄命补葺。或以公孙布被讥之,则笑曰:“彼诈我诚,虽敝何忧?”

  王沂公曾状元及第,还青州故郡。府帅闻其归,命父老娼乐迎于近郊,公乃易服乘小卫由他门入,遽谒守。守惊曰:“闻君来,已遣人奉迎,门司未报,君至何为抵此?”公曰:“不才幸忝科第,岂敢烦太守父老致迓,是重其过也。”守嘉叹,以远大期之。

  鲁肃简公宗道,为人忠实。仁宗在东宫,宗道为谕德。其居侧有酒肆,公微行饮其中。一日,真宗急召,使者及门,而公不在。移时饮归,中使与公约曰:“上若怪公来迟,当托何事以对?”公曰:“但以实告。”中使曰:“然则当得罪。”公曰:“饮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中使嗟叹而去。真宗果问,中使具如公对。真宗问公何故私入酒家,公谢曰:“臣家贫,无器皿,酒肆百物备具,宾至如归。适有乡里亲客自远来,遂与之饮。然臣既易服,市人亦无识臣者。”真宗自此奇公,以为可大用。鲁肃简贬濮州团练副使,汀州安置。在汀二年,杜门不与人接,日阅书数卷而已。室仅容一榻,坐卧其中,欲将终身焉。人不堪其忧,而公处之裕如也。

  章太傅夫人练氏,章郇公得象高祖太傅之妻也。太傅,建州人,仕王氏为刺史。练氏智识过人。太傅出兵,有二将后期,欲斩之,夫人置酒,饰美姬进之,太傅欢甚。迨夜饮醉,夫人密使二将亡去。二将奔南唐,后为唐将,攻建州,破之。时太傅已死,夫人居建州,二将遣使,厚以金帛遗夫人,且以一白旗授之,曰:“吾将屠此城,夫人植旗于门,且吾已戒士卒,勿犯也。”夫人反其金帛,并旗弗受,曰:“君幸思旧德,愿全此城之人。必欲屠之,吾家与众俱死耳,不愿独生。”二将感其言,遂止不屠。太傅十三子,其八子夫人所生也。后子孙及第至达宦者甚众。章郇公得象在私第,子弟有夜扣门禀事者,公曰:“若是公事,明早来待漏院理会;若是私事,即于堂前夫人处禀复。”在中书,一日坐处地陷,徐起,使人填之,不以为怪。家人闻之甚忧,及公还家,亦不言。至晚,公与弟虞部对饮,虞部问公:“今日闻中书地陷,是否?”曰:“中书地陷,何乾汝事?”竟不言。前辈大抵有此气象,卒作摇撼不动。

  向文简公敏中除右仆射,麻下日,李昌武为翰林学士,当对,真宗曰:“朕自即位以来,未尝除仆射,今日以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应甚喜。”对曰:“臣不知。”上曰:“敏中今日门下贺客必多,卿往观之。”昌武往见,丞相方谢客,悄无一人。昌武径入见之,徐贺曰:“今日闻降麻,士大夫莫不欢慰。”公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尝除端揆,此非常之命。自非勋德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公复唯唯,终不测其意。又历陈前世为仆射,勋劳德业之盛,礼命之重;公亦唯唯,卒无一言。既退,复使人至庖厨中,问今日有无亲戚饮食者,亦寂无一人。明日对,上问昨日见敏中之意何如,乃具以所见对。上曰:“向敏中大耐官职!”

  王公德用,状貌魁伟,面色正黑,虽匹夫下卒,闾巷小儿,外至四夷君长,皆知其名,识与不识,称之曰“黑王相公”。契丹常呼其名以惊小儿,其为敌人畏服如此。

  陈文惠公尧佐见动物,必戒左右勿杀。器服坏,随辄补之,曰:“无使不全以见弃也。”

  方公谨言为侍御史时,丁谓遭贬,谨言籍其家,得士大夫书,多乾请关通者,悉焚之,不以闻。世称其长者。

  蔡文忠公齐在大位,临事不回,无所牵畏,而恭敬谦退,未尝自伐,天下推之为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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