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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李文饶《平泉草木记》云:“以吾平泉一草一木与人者,非吾子孙也。”欧阳永叔尝笑之。余谓文饶之惑,何止平泉草木而已哉?后读《五代史》,至张全义监军与军将孙延古争“醒酒石”事,全义杀之,延古可为克家之子矣。

  然以与监军则违其戒、守其戒,则或因之以至于杀人,一石亦何足言?使文饶而先悟此,岂直无以累后人,亦当自克其身矣。好石,良是一癖,古今文士毎见于诗咏者,未必有真好也。其好者,正自不能解。余绍圣间春官不第,道归灵壁县,世以为出奇石。

  余时卧病舟中,行槖萧然。闻茶肆多有求售,公私未乏贵人,亦不甚重。亟得其一长尺许,价当八百,取之以归。探其所有,仅七百钱,假之同舍而足。不觉病顿愈,夜抱之以眠。知人之好石,不特其言也。自此,行壑刳剔岩洞与藏于土中者,愈得愈奇。今岩洞殆十余处,而奇石林立左右,不可以数计,心犹爱之不已,岂非余之癖哉!赖晚年粗知道文饶之病,则无复有;客欲得者,听其自取以去,未尝较。尝戏谓儿童辈云:“此不但吾无所累,汝亦可以免矣。”

  夫人事何尝不类尔?每以文饶之言观之,世间安得更有一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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