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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四


  燕道人

  燕道人者,静海县人。幼入州城,被酒宿望仙桥下,恍若有遇,自是率意狂言,浪游江淮,麻衣樵髻,不事修饰。后归故乡,有好事者与之寸帛尺布,必联缀之,衣上重叠鬅鬙,虽盛暑不易。一日,忽鲜洁若新浣濯然,市人怪而问之,答曰:“我前月去池州洗衣来也。”皆不之信。已而有客自彼至,见而惊曰:“此道人比在池州自濯衣,何以得遽来!”由是颇知其异。狼山之军山,下临旷野,弥望皆荻苇,蛇虎怪魅,略无人迹,独燕往结庵庐,久而还城南旅店,静默不语。或与之钱,苟喜其人,虽少必受;所不喜,多亦不视。得钱,但买纸百番,箕坐地上,以次焚之,馀则贯于绳,常常持行。偶不携以出,二少年戏就其室,将欲取之,未及启户,望燕凝然坐于床,大愧而返。居累岁,再如豫章,告同行者曰:“某日吾当去矣!”果不疾而逝。州人共为焚其柩,舁者觉渐轻,发之,惟存二草履,乃悟其尸解也。

  皇城役卒

  元丰中,大珰宋用臣监修皇城,有役卒犯令,戮之。俄于其所用斿竿柄见细书四十字云:“百年前无我,百年后无我,生我百年间,百年不可过。风寒暑湿殃,饥饱劳逸祸,我今金解去,人人始知我。”其字皆入木,削之愈明,用臣悼悔无及,乃厚葬之。

  高安赵生

  高安丐者赵生,敝衣蓬鬓,未尝沐浴。好饮酒,醉辄殴骂市人,斥其过恶,人皆谓之狂,不敢辄近。然其与人遇,虽未相识,皆能道其宿疾及平生善否,故或指为有道。元丰三年,苏文定公谪官于筠时,见之于途,畏其狂,不敢与语。是岁岁暮,忽来见苏,苏曰:“生未尝求人而见我,何也?”生曰:“吾意欲见尔,吾知君好道而不多其要,阳不降,阴不升,故肉多而浮,面赤而疮,吾将教君用碗水灌溉百骸,经旬,诸疾可去,经岁不怠,虽度世可也。”苏用斡说,信然,而怠不能久。又尝约会宿,既而不至,问其故,曰:“将与君出游,度君不能惊,惊则伤神,故不果来。”苏曰:“所游何处?”曰:“吾尝至泰山下,所见与世说地狱同,君若见之,归当不愿仕矣!”苏问何故,曰:“彼多僧与官吏,僧踰分,吏坏物故耳。”苏曰:“生能到彼,彼亦相敬乎!”曰:“不然,吾则见彼,彼不见我也。譬如鬼入人家,鬼能见人,人不见鬼尔!”因自叹曰:“此亦邪术,非正法也!君能自养,使气与性俱全,则出入之际,不学而能,然后为正。”苏曰:“养气如生说可矣!养性奈何?”生不答。他日,遽问曰:“君亦尝梦乎?”曰:“然。”“尝梦先公乎?”曰:“然。”“方其梦时,亦知存没忧乐之知乎?”曰:“是不可知也。”生笑曰:“尝问我养性,今有梦觉之异,则性不全矣!”苏矍异其言。生自言于周甲寅,今百二十七岁,家本代州,名吉,少事五台僧不终,弃之游四方,与杨州蒋生俱学,为蒋所忌,毒以药,其目遂视不明。然时能脱翳见瞳子碧色。自脐以上,骨如龟壳;自心以下,骨如锋刀,两骨植其间,不合如指。久之,从苏求书,往黄州谒东坡,遂留之不去。坡北归,从行至兴国军,知军杨元素遂留之。生喜禽畜,常以一物自随,与同寝食。至是畜一骏骡,为所踶而死。杨具棺葬诸野。元祐元年,二苏公皆召还京师,蜀僧法震来见,言:“震至云安酒家,逢一丐者,曰:‘吾姓赵,顷在黄州,识苏学士,为我寄声。’”闻其状良是。时兴国守朱彦博之子在坐,归告其父,亟发瘗视之,唯一杖及两胫骨在,蓋尸解云。见苏文定《龙川略志》。

  韩小五郎

  韩小五郎,抚州市人也。淳熙十五年正月某日午间偃息于榻,至晚而亡。明年二月,有客从岳州来,附其书至家,妻捧玩怖泣,书中云:“闻家中失一银瓶,不必冤他人,正在我处。至秋深,外自归看妻子。”妻久以失瓶为念,乃启瘗发棺,将火化,果得瓶,而中空无尸。及九月,忽还家,云元不曾死,即日起居如常。绍熙元年正月,又谋出外,妻劝使且宁居。至夜半潜起,于厅前自缢,复殓葬之。六月,又在荆南寄信,但言我今番带去松文剑一口,其家以近怪,虑是妖妄附托,决计火其尸,迨启棺,惟有剑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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