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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〇


  余氏梦松竹

  鄱阳任大亨,娶德兴余氏女。庆元三年,余得疾,既梦与夫行到一处,四松植列于前,其旁皆茂竹,境趣静雅。驻立谛视,而夫去不顾。觉以语其子之奇云:“我梦如是,恐非佳祥。”之奇对曰:“吾母久病,兹以获愈。松竹青青,乃寿考无疆之兆,真可喜也。”余氏终疑不释。次年病,竟以正月八日不起,享年五十五。其家葬之于城西二十里外曰青山,与舅姑茔相近,墓下松竹,宛如所云。乃知死生分定,非所能免也。

  叶氏七狐

  德兴县外五里,一邨落名朱家閧,叶氏聚居之。曰子长者已长,以恩科仕至县令而终。其第四子七七秀才,当庆元三年正月正昼,方读书次,有七狐为群,相御而入,穿绕堂户,急呼婢仆击逐。而发于仓卒,旋索寻器仗,及得之,皆已赴佚。复过比邻朝奉宅,此家素畜数猎狗,甚狰恶,见狐至,迎搏其二杀之。馀者皆窜不知所入。七七秀才收贮鸡卵二个,欲令孳抱。一小妾偷之,煮于釜,未暇食,为众人所觉。逼使引手入汤内取之。即时肉烂,至暮而死。里正告于官,检尸验实,不曾加箠,无他痕伤,得免于罪。但已费荡百馀千,蓋祸也。

  李氏宅金龟

  真州昔时有李氏宅,高门壮屋,相传甚凶,草本拥蔽前后,气象幽密无伦。处之稍久,必暴病至死,以故无人敢居。十五年,有郑端者,素负胆勇,视鬼神蔑如,径挈家众,不择日而入,即据正堂。所亲或劝曰:“古语有云:‘如何万金子,而与恶物争。’一郡宅第多矣。何必此?”端然而不答。住止愈适,寂无所睹,自以为己力足用取胜。忽廊下见一龟,遍体金色,不以为异,遣童送于十里外野塘中。是夜就寝,闻床下有声,但称八八,莫知何物。晓而视之,又前龟也,始怪焉。掇之以足,遽然不见。至晚,一疮生左足上,渐似龟形。浸觉痛苦,招外科医士砭治。凡药方可用者悉历试之,略不效验。家人因议迁寓僧坊,沉固不苏,越六十四日而卒。正合八八之数。

  桐江二猫

  桐江民豢二猫,爱之甚,坐卧自随,但日观其食饥饱,暮夜必藉而寝,或持置怀抱间,摩手拊惜,出则戒婢谨视之。一日,鼠窃瓮中粟,堕不能出。婢走告主人,主人喜,携一猫投于瓮。鼠跳踯上下,呼声甚厉。猫熟视不动,意伺其便也。久之,乃跃而出,主人笑,又取其次。方投瓮,亦跃而出。庭有雏鸡方戏,反遭搏而死。婢怒言:“吾待二猫甚力,今见鼠不捕,顾残我鸡,复何用?”主人惭不答,而使借邻室猫,至,窥瓮,爪婢衣,不肯下,至破袖伤臂,鼠扬扬在中饱食粟,不避人。至于明日,婢不胜愤,将梃就击。梃才入,鼠即缘炸而上。婢惊弃梃,遂脱。以三猫一婢而不能取一鼠,俾之得志而去,亦可谓黠矣。

  桐庐犊求母

  桐庐人畜两牛,一<牜孛>一犊,同日鬻之。农者取其犊,而屠者取其<牜孛>,并驱出门。屠引<牜孛>度溪,入于家。犊立溪外,引首长鸣。农鞭之不动,逼使行,每数步,必回顾。越复岭,穿支径,至田间,农置之閤中。屠夜具汤镬,且将烹<牜孛>,闻户外牛鸣甚急,<牜孛>应之亦急。屠私自念:“夜已三更天黑,四旁无人居,安得有牛到此?”促点火视,则彼农向所买犊也。排户而入,跳踯母旁,<牜孛>亦连舔其颈。屠虽悍忍,惕然动心,反汤灭火而寝。农失犊所在,求之数日,遇屠,具言其事,相与叹息。并以元直赎其<牜孛>而去,遂为母子如初。农家至屠舍十五里,道屈曲非寻常往来处,犊固未尝至,乃能知之,异类天性如此,蓋必有神物为之助。人之不孝于亲者,殆非此犊比也。屠能临利向善,亦可嘉矣。

  界田义学

  李仲夜侍郎居浮梁之界田,晚年退闲,于所居之东三里间,自立义学,且建孔子庙,塑像严事,工制精华,至用沉香为舌。以春秋致祀,招延师儒,召聚宗党,凡预受业者越三十人,捐良田二百亩以赡其用。每日暇时,躬往讲说《周易》。族中子弟有荒于嬉者,翻以习诵萦绊为苦,乘其夜归,故撑拄所过野桥板,使之颠坠。李不为止。绍兴庚辰下世,子孙益微,不能绍先志,学渐蓁芜,师生扫轨。或拆其屋庐或取其木石,或据其地为居舍,沉香亦遭窃货。曾孙有烈,遂筑室于其基。庆元丁已,暴得热疾,医疗禳祷,越月弗息,一切无效。有道士能考桢祟祸,呼视之。命小童立桌上,遥望之次,见一戴冕旒人,容貌高古,又十辈供从于后,云:“吾乃文宣王,从我者十哲也。”道士问:“何她至此?”曰:“吾受李氏香火,极为勤洁。自侍郎身没,诸孙不复关心,既毁我庙,又仆我像,今四十年间,荡然无纤毫之迹。吾将称显威灵,以为之戒。”顾一人,使召李侍郎,却责其不能训后。俄顷,还白云:“见为鄂州城隍,今日有职冗,不及从命。”乃谓家众曰:“便再复旧贯,吾当福汝。”众曰:“敬诺。”童即醒,有烈之疾顿瘳。然不暇如约。予谓神祗庙室所在,固有神灵为主,若此段者,其怪诞尤可见,一何侮渎吾先圣也。辄志于三己之末,庸警惑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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