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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〇


  项彦吹笛

  饶兵项彦,好吹笛。遇休暇无事,常独往芝山,登五老峰,赏傲风月。当其得意,至于忘归。绍兴四年十月,约俦侣数辈同游。彦方二十二岁,最先行。已而诸人不至。笛声正喧,忽闻左侧语音,起望之,一妇人也。青衣黄裙,以绢帛包新嫩芽茶四五叶在手。彦颇惧,欲下山。妇云:“哥哥且稳便,我自寻吴九。”问:“为谁?”曰:“我家地客,遣就近处修屋,虑其不谨,故来视之,更十馀日未得了。”与彦茶两叶,食之甚美。临去,又嘱曰:“早晚得工夫时,更来吹笛。”彦曰:“诺。”遂归。自是不间阴晴,持赂祷请于卒长,饭罢辄至。妇已先在彼,绸缪款接。其父深以为疑,试随于后。妇匿不肯出。彦回顾见父,愠曰:“知道坏我事,故障碍我。”遂如丧心,到家,击破物件什器,不容诃止。若出城遨荡,则意态欢惬。今隶役铸钱使者衙,每岁十月皆然。唯过中冬则稍妥帖,一笛不暂离腰间。父累邀行法人摄治,未睹厥效也。

  王资道及第

  天台王居敬,字简卿。淳熙十三年,以布衣经过衢州,谒刘枢干问命。刘元不知其名,即书云:“此命当贵,但名下一字系旧庙所讳。今虽已祧迁,终不可达天听。”王大骇。既退,亟改为居安,而字资道。再诣刘肆,刘喜而迎曰:“今名甚利,几于魁天下。而居官乃在水边,须待阙十年以上。”王默嗤笑其妄曰:“乌有在魁甲而需久次之理?”来春省试第二人奏名,未廷对间,在太学旧斋宿泊。镊工季松诣之,再拜曰:“来贺状元。”王谓相戏侮,咄之。松曰:“那敢尔!夜得一梦,亟审上舍变做第三名状元。”王方询扣其说,曰:“梦如常时入学,逢一老翁立门左,语曰:‘今年太学出状元。’松请姓名,翁迟迟不出口。久而言:‘作殿试第三者,即省试第二人。’以是知为君不疑也。”迨唱名,果符所说。季松求赏,乃以为期集所上名亲事官。在局月馀,得餐钱数十千。王调徽州推官,已而连遭家难,留滞恰十年,始干办江山东刑狱公事,尽合刘占书。

  林秀才鸡

  福州城内士人林生,居于府仓侧。淳熙己酉八月,将入举场,令家人杀所育斗鸡以充馔。方呼仆执缚,鸡奋飞出外,径投大中寺法堂,屏伏禅坐下。距林氏蓋三百步而远。长老偶在一室读语录,闻其勃跳窘怖之声,出视之,正见林秀才追逐而至,便拟抟取。曰:“是我家物也。”僧曰:“既已遁脱来此,岂非命未当尽!愿施与兹寺,充长生报晓可乎?”林曰:“贵刹自有行者打钟供此职矣,何假此禽?”僧曰:“非是之谓也。”因为演扬缘法相报复之义劝警之,林即顺听。乃付之库下,日饲以谷一升。后七年,当景辰之冬,予大儿携家寓居,以俟解印,鸡尚存,其高二尺馀,雄俊之状,殊非它比。

  刘自虚斩鬼

  福州紫极宫道士刘自虚,以正法为人治邪祟。虽颇有效验,然赋性诞妄,留意财贿,且好大言自衒鬻。每对客称:“我前月中在西门某家考治,手斩三鬼,血满剑锷;数日前在东郭某家,亦斩其二,皆流血赫然。大率一月之内,无虑斩诛数十鬼也。”梁绲大仲夙能行法,深嫉其欺妄,欲摧沮之。因访所亲款曲,偶及刘驱制妖魅之妙,咨叹不已。梁笑曰:“刘本无术,但架空吓人耳!君可诈云家有祟,召使来,我当暴其奸,以献一笑。”即遣邀之,刘至,梁告之曰:“吾与是家雅故,目睹忧窘,合为致力。然度非一人所可了。我请先,不克,则子继之。”刘曰:“诺。”梁曰:“我本信步到此,不曾携剑来,幸见借。”刘取付之。又曰:“吾法印却随行,只在小仆处,今此外取入。”良久而还,执印诵咒诀,禹步数匝,置剑袖中。俄叱曰:“神将速掷之地。”流血津津,顾刘而笑曰:“幸不辱命。”刘俯首羞怍,不敢答,密遁去。所亲之家,捧腹大噱。自是声光日削,浸革故态。梁告人云:“此是戏术,须摘一草药淬剑,却顿鞘内,才见风则赤如血。复点滴霑洒,全如刃伤。渠所用以欺世者吾亦能之。聊发其宿愆,俾知省愧。”予二孙偃、傪尝问之云:“不应辄诵咒诀,亵渎心灵。”曰:“那敢尔?但默念修真秘要。不紧切处,姑以藉口副急。”偃后见道人林无无云:“此草名为紫背天渠,与临耳相类。其色上青下紫,更济以他药,可煅炒砒硫黄之属。究其功用,非止血剑锋而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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